韓芯墨不悅的眉頭皺起。
    未待她發作，一道輕微的抽氣聲伴隨著驚訝在耳邊響起：“呀？三小姐，你什麼時候醒來的？”
    韓芯墨回頭瞟向聲音來源，隔著床簾隻見床前立著一丫鬟的身影“咚”地一聲跪在地下，伏下去的身子微微有些顫抖，帶著惶恐說道：“請三小姐恕罪！奴婢該死竟未察覺小姐醒來！”
    隻一眼便知道鎮國公府平日裏的規矩大得很。便是這般嚴苛的府邸，為何會出現剛才那番不合時宜的動靜來？
    “罷了，替我起簾吧。”韓芯墨心中升起一絲怪異，不過很快便壓了下去。
    “是。”
    當丫鬟上前挽起床前幔帳，一張清秀的臉出現在眼前時，韓芯墨不由驚詫道：“你，你不是……蒹葭嗎？”
    蒹葭是誰？
    蒹葭是韓芯墨的祖父，當朝一品鎮國公，他院裏最得力的大丫鬟！
    她……她此刻怎麼會出現在自己的房間內？
    她的那幾個丫鬟呢？！
    “是，奴婢是蒹葭。”蒹葭看出了韓芯墨心中所想，小心地給靠著床上的人身後點了兩個軟墊後，往後退了兩步垂手恭敬的回答道，“小姐出了事後，國公爺震怒，發話要將此事追究到底。為了以防萬一，便命人守住小姐的院子，也把小姐身邊的丫鬟嬤嬤全部帶走詢問。”
    的確，韓芯墨出事，而且還在那種情況下，不難想象定是身邊親近之人有祟。她那幾個大丫鬟又與旁人有所不同，對她行蹤也是有所了解，那天的襲擊定是其中一人泄露了風聲。
    隻是，那人會是誰？
    夢澤中的韓芯墨那一聲支吾的猶疑，還有她一閃而過的神情，定是知道些什麼，隻是為何選擇秘而不說？這其中是顧忌著什麼嗎？
    而韓家家長的舉動……
    韓芯墨瞥了眼在身旁服侍的大丫鬟。
    守住院子，帶走所有近身伺候的人，派自己親信丫鬟前來照顧自己……
    看來韓老爺子也是察覺到了什麼。
    這些都是以後的事了……韓芯墨抬手揉了揉依舊沉重的額頭，收回思路，心中頗有些倦意的歎了口氣。
    當前要應付的是眼下的事……
    “蒹葭，”韓芯墨淡淡的吩咐道，“你去看看究竟是何事如此喧鬧？”
    “是。”
    蒹葭向韓芯墨福了福身，轉身向外間走去，隻是她的手剛一碰到房門的時候便聽見“砰”的一聲，房門從外麵被人撞開了。饒是她身形一閃躲得及時卻也差點和來人撞了個滿懷！
    蒹葭還未晃過神來嗬斥來人的無理，便聽見門口響起一道憤慨的斥責聲：“當真笑話！我這個做母親的還能害了自己的孩兒不成！”
    見當家主母立於門前，蒹葭伏下身去見禮：“奴婢見過夫人。夫人安好。”
    “好？好什麼好？！我女兒都這樣了還不讓我這個做母親的見上一麵，知道的是國公爺看重三姑娘，不知道的還以為我的女兒是被人囚禁了呢！”
    鎮國公府的當家主母韓蕭氏，乃當朝溯陽郡主，烈王爺獨女，自小便得宮中幾位貴人寵愛，一半的年歲都長於宮中，自身上位者的氣場即使她故意收斂，也會讓周遭的氣氛為之一凜。更何況此時的她盛怒之下氣場全開，那般的威懾力豈是院中奴仆侍衛可以抵擋得了的，當即便有不少人瑟瑟發抖跪於地上。
    “夫人息怒，奴婢不敢擅專，這一切都是國公爺的安排。”即使麵對主母的壓迫力誅身，蒹葭依舊回答得不卑不亢，麵色如常。
    “蒹葭，好！”韓蕭氏重重的吸了幾口氣，幾次往複壓下胸中怒氣道，“你們很好！”說完並拂袖往裏屋走去。
    蒹葭瞥了眼院子裏尚在僵持狀態的兩方人馬，隻覺額前陣陣抽疼。她朝侍衛首領扶風使了個眼神，也不管擋在門前的幾個丫頭哭喪的神情徑直關上門回屋伺候韓芯墨去了。
    一陣急促的步子在屏風後響起，步調零碎可以猜得出來人的焦急心情。韓芯墨隻來得及抬頭朝聲源處望去，便見一道月白色的身影飛一般的撲到自己床前，哀哀泣道：“我的兒啊！”
    “娘親……”韓芯墨看著眼前哭得梨花帶淚好不淒慘的婦人，那未施粉黛、發鬢蓬鬆，衣著細看還有幾處不妥，一看就知道是匆忙之下急切趕來的。這便是韓芯墨出事後殤痛在床的母親。
    “墨兒啊，你終於醒了！你知道嗎，你嚇死娘了，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讓娘怎麼活下去啊！”韓蕭氏伸手小心翼翼的撫摸著韓芯墨的臉，淚止不住的往下砸。
    淚，砸落在韓芯墨的手背上，滾燙的溫度砸進心裏，韓芯墨望著韓蕭氏失而複得的一臉欣喜，心中卻是抑不住的酸楚。當她作為岑嫣然時，母親得知自己死去的消息是也是如此悲慟欲絕吧。
    “墨兒，你的傷勢怎樣？有沒有好些？是不是還很痛？”韓蕭氏看著韓芯墨想哭又強忍堅強的模樣以為是她傷口痛犯了，伸手想去觸摸傷口卻又怕痛著自己女兒，恨不能自己能替女兒受苦。
    韓芯墨在韓蕭氏迭聲詢問中清醒過來，用尚未受傷一側的手握住了韓蕭氏的手，安慰道：“娘親，我沒事。我活過來了，我沒事。”
    韓蕭氏一怔，立刻明白過來韓芯墨的意有所指，一手將女兒的手拉過來貼在臉上，一手撫摸著她的臉，說道：“是啊，活過來了……墨兒，你可知道是誰害得你？”
    韓芯墨搖了搖頭，道：“不知。”
    誰害了韓芯墨，又是誰勾結了誰，這也是她自己想知道的事。
    “你麵對凶手居然不知？”韓芯墨的回答讓韓蕭氏有些意外。
    “太黑，看不見。且那人動作太快太利落。”一刀斃命，這是韓芯墨記憶中給的信息。
    “你的身手娘親知道，一般人是進不了身的。對方竟如此厲害？”韓蕭氏眉宇輕蹙，深覺此事頗為棘手。
    “要對付鎮國公府上嫡出三小姐，又是……”韓芯墨微微冷笑，如晨曦中那顆露珠，明明浴著溫暖卻寒氣滲人，道，“對方自然是要布下高手。”
    “能做成此事，定是自家親近之人和外人相勾結。而外人嘛，無非就是與我們兩家結怨之人。隻是我想不通他們為何會要針對你？”思忖轉瞬間，韓蕭氏目光凜冽森寒，雙眸血色漸起，“敢害我的孩兒，我要他們後悔活在這世上！”
    “娘親，此事不宜操之過急。這一次我僥幸逃過一劫，在下一次他們布置更加細密的計劃前我總是安全的。這期間，我們總會找到線索的。”
    “這些事情你就不要費心神了，好好養傷。程太醫說休養不好會留病根的。”韓蕭氏扶著韓芯墨躺好，溫柔的替她掖好被角，說道，“這事就交給娘去和你祖父商量。別忘了，你背後是整個鎮國公府和烈王府。”
    說完，韓蕭氏吩咐好立於一旁的蒹葭好好伺候韓芯墨後，自己帶著來時的丫鬟準備回自己院子拾掇一下。
    既然韓芯墨已經脫離危險，那麼她就要去和韓老爺子商討自己女兒遇刺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