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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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和雨然分手已有好幾個月了,我與她並沒有就此斷絕了來往,相反,我們總是粘在一起,一同複習功課,一同吃晚餐。大多數時候是她主動來找我的,她說無法得到我,能陪在我身邊也是種幸福。
我知道她仍然愛著我,可是我卻無法回應她的感情,這是我一生的愧疚。
對柯洋和莫其雨他們,我沒有說分手的事。我是刻意隱瞞的,我希望桐可以一直誤會下去。雨然問我,為什麼要這樣不斷地傷害自己,傷害所愛的人。
我苦笑:“因為桐和我不一樣。顏有希不會愛上女人,可是都桐可以。”
“有希。”她攪著杯中的咖啡,若有所思地盯著我,“我覺得都桐愛你甚過曉惠。”
我淒然地說:“我知道。”
“那你為什麼不願意接受他?”
“看過《絕愛》嗎?”我問。
她點點頭,滿臉的不解。
“晃司說,‘我不是同性戀,我隻是愛泉。不管他是男人,是女人,或者是貓、狗之類的動物,我愛的始終都是他。’桐就好象晃司那樣,他不是GAY,可以愛上女人,可以和她們接吻甚至是上床……如果沒有顏有希,都桐這輩子都會隻愛女人。在這個社會裏,做一個GAY太辛苦了,要麵對的不僅僅是外界流言,還有父母親戚的目光。我們可以不在乎陌生人的閑言碎語,可是我們不能不理會父母的感受……顏有希這一生已經沒有了選擇,但都桐還可以,我不想桐為了愛我痛苦一世。”
雨然聽了,許久沒有說話,而我則故作瀟灑地丟出一個微笑。埋頭喝咖啡的時候,我的眼淚卻悄然地滑下了一顆。
我的感受平常人怎能夠理解?GAY的愛情和普通人的愛情一樣,會有猜測,會有不安。就算今天我接受了桐,那又怎樣呢?我們能幸福嗎?也許一年、兩年、三年……桐會不顧一切地愛我,可是將來呢?當我們都長成大人的時候,當別人都結婚生子,子孫承歡膝下的時候,他還能像今天這樣為我不顧一切嗎?
會吧,也許那時桐會對我說:“有希,我好愛你,就算不能結婚,沒有孩子也沒有關係,隻要你在我身邊就好……”可我呢?難道真的要為了這份自私的愛毀掉桐的一生?莫其雨曾經說過,隻有喜歡花的人才會折花,愛花的人會永遠守護所愛,哪怕代價是要付出一世的痛苦。
雨然最後跟我說:“有希,你知道嗎?看著你我會心痛,我很希望你能幸福。”
我心酸地笑了。
恐怕顏有希這輩子隻能活在不幸中了。我是個GAY,而我所愛的人不是!
爸媽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寄錢過來了,我打電話回去的時候,媽媽很難過。她帶著哭腔對我說:“有希,乖孩子,是爸媽不好,苦了你了……你爸爸最近在和朋友合夥做生意,家裏暫時沒有錢,你能不能先和朋友借一點?等賺了錢,我們很快就給你寄錢過去。”
我還能說什麼呢?家裏的情況我是很了解的,尤其是過年回家時,我更是清楚地看到了爸媽的難處。他們向來疼惜我,若不是真的困苦,他們又怎麼忍心讓我挨餓?
我於是笑著跟媽媽說:“我還有錢。在這裏桐很照顧我,你們開學時給我的生活費我幾乎沒有動過。放心吧,我很好……”說這話時,我很難受。我可以想象到家裏現在的樣子。我的經濟都困難至此,那爸媽的情況更不會好到哪裏去。父母就是這個樣子,無論自己有多大的難處都不會對子女說。
媽媽又叮囑了幾句,叫我不要像以前那樣總欺負桐,雖然我們是好朋友,但現在寄人籬下,凡事都要學著忍讓,不可以再那麼任性。
我閉上眼,覺得心又隱隱地痛了起來。想起那些和桐共同擁有的日子,想起他煮的飯,想起他暖暖的床,想起他嬉笑著爬到我身上搔我的咯吱窩,想起……
原來我與他有那麼多美麗的回憶,可是都已經過去了……過去了……
放下電話後,我去了郵局,把剩下的錢寄了回去,隻留了很少的一部分給自己,在留言欄裏我告訴爸媽不用再寄錢給我了。
莫其雨說我瘋了,這個世界上沒有不吃飯還可以活著的人,何況我還有很嚴重的貧血。我笑著說:“沒事,我還有桐這個靠山。”
他狐疑地看我:“你和桐真的沒吵架?”
“又不是小女生,吵什麼架啊?真要有問題,幹一架就解決了。”我敷衍著,實際上是不想他把我的事告訴桐。
莫其雨很敏感,他不信地看著我,幸好這時柯洋走了進來,而我就趁著這個機溜了出去。
我必須活著,就算不為別人,也要為了自己。可我已身無分文,今晚的晚餐在哪我還不知道呢。
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逛了很久,好幾次我咬著牙走進路邊的小餐館,想應招做服務生,靠打工來賺取生活費。可是對方一看我學生證上的出生日期就沒好氣地把我趕了出來。有幾個老板還語重心長地對我說:“小孩子就要好好念書,不要老想著賺錢。”
我說:“我真的很需要錢來填飽肚子。”
他們搖了搖頭:“你騙不了我的,一定是家裏人不給你錢打遊戲機。”
我很努力地解釋,希望能有人相信我,但最終一切都是徒勞。我隻能苦笑,因為連我自己都無法相信念這所學費高得驚人學校的學生會窮困至此。
結果這天晚上我真的挨餓了。
如果你很有錢,那麼挨餓或許會是一種很輕鬆的享受,因為你知道你的下一頓在什麼地方。可我不一樣,一旦開始了這種極度艱辛的生活,那也就意味著挨餓會成為習慣……
莫其雨有好幾次試探我。我知道他關心他的朋友,但於我卻不得不裝出填不飽肚子的高傲來。我不是拉不下臉和他借錢,我隻是不想讓這種永無歸還之期的借錢方式破壞了我與他的友誼。也許你會覺得難以理解,一個GAY不是會依賴於每一個他有好感的同性嗎?
不,當然不是。即使是GAY也希望能有普通的朋友,而這種朋友與性愛無關。
我不想失去柯洋、莫其雨還有印昆。在我一個人走在沙漠中的日子裏,他們對我來說就好象一片綠洲,能讓我幹涸的心獲得安慰。
挨餓,無休止地挨餓。漸漸地,我看著不會動的事物都會頭暈目眩。有好幾次下樓時我險些從樓梯上滾下去,然而好在這一切沒有被桐看見。
我告訴自己不能就這樣完了。這是二十一世紀,我大可以被汽車撞死,和人打架失手被打死……但我不可以就這樣餓死。這實在太荒唐了。
我終於想到了自救的方法--這是我這輩子最不願去做的事情。
那天放學之後,我去了學校的網絡室,身上帶的是從前從桐那裏拿來未還的磁盤。
在“歲寒的世界”裏我看到很多張新的帖子,大多數是上次那個姐姐發的。她不斷地鼓勵我寫下去,她說:“歲寒,也許現在喜歡你文章的人不會太多,可是我相信隻要你一直堅持著寫下去,將來你一定會成為耽美界的‘紅人’。”
我暗自心傷地笑了。我不要成為什麼“紅人”,我要的是這個虛擬的世界給不了的……
最後一次登陸進那個我已有很久未去的耽美網站,我靜靜地在鍵盤上打下了一排字,然後敲下了回車。
身體有些冷,我抱著肩麻木地看著屏幕在轉換之間多了一張帖子。
我說:“我要退出耽美界。”
再次點擊了刷新後,我的帖子後麵跟上了幾張回帖。意外地,我在那之中看見了那個姐姐的回帖。
她說:“歲寒,為什麼突然做出這種決定?剛才去了你‘家’,見你把所有的文章都撤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的心隱隱地痛了一下,當手指在鍵盤上妄為地打下字句時,我看見我的肌膚蒼白得可怕。
“我需要錢。”
“錢對你來說很重要嗎?”
“是的,很重要。”我漠然地敲著,手卻在不停地抖著。
“那麼當初你是為了什麼才開始寫文的呢?你說過‘隻要還有一個人支持你,你就會堅持不懈地寫下去’,難道這隻是一時衝動說出來的話?”
我沒有回答她,身體卻在一陣寒冷之後更徹底地顫抖起來。
“歲寒,我對你很失望。你本可以成為一個出色的作者,可是你自己卻在那之前選擇了放棄。不是命運不眷戀你,是你自己作踐了自己……”
當最後一排鮮紅的字體跳出來的時候,我默默地關掉了瀏覽器。
茫然無知覺地望著漆黑的屏幕,我隻覺得拿著磁盤的手很重很重。
一年前歲寒曾經說過,不論這個世界怎麼變化,他都不會為了錢出賣自己的文章……一年後,還是那個少年,他就拿著他所有的心血在那個他曾經放進了所有脆弱的世界裏說了“再見”。
我,是不是很卑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