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歲的我，坐在容錫的車座後，輕輕攬住他的腰，感覺很幸福。
    容錫，容錫，容錫……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是喜歡輕輕念著這個名字，即使它並不好聽。而你知道嗎？每次看見你抽屜裏女生偷偷塞進去的情書，我的心裏都會湧上一絲酸澀。就像喝了醋一般，酸酸的，苦苦的，澀澀的。所以我最喜歡毀壞那些粉紅色的信封。
    我突發奇想，問容錫，“你說，假如我送你一封情書，你會怎麼辦？像別的女生送給你的一樣，直接扔進垃圾桶嗎？”
    容錫身子一僵，笑道，“是表達同情之情的情書嗎？”
    我問，“為什麼是表達同情之情的？”
    “因為，我永遠沒有機會學習吉他了。”
    “為什麼？”
    “晚了……太晚了……”容錫停住車，上了鎖，徑直上了樓。我站在原地，細細的品位，為什麼說晚了？
    小小說，她考上了烏魯木齊的一所音樂學校，她的哥哥小輝會和她一起去。
    小小還說，自從她三歲在那場車禍裏失掉右臂後，她的哥哥小輝，就是她的右手。
    我點頭，微笑，“祝你學習愉快。”
    容錫，其實我也想去，想和你一起去。可是在那場考試中，我名落孫山。老師說，我的琴，拉得太生硬，沒有感情。而你說，你對鋼琴早已失去了信心。
    容錫，你錯了，其實你彈得很好聽。
    有時候我會想，如果剛開始我學的不是小提琴，而是自己一直鍾愛的鋼琴，那麼我會不會彈出感情？
    容錫，如果你一早堅持去學習吉他，那你會不會厭惡鋼琴？應該不會。因為你永遠都沒有機會討厭它。
    在我的心中，幼時家裏的那架黑色鋼琴永遠是神聖的。
    七歲那年，我們舉家搬遷，鋼琴被賣掉了。我沒有阻止媽媽，因為我知道，我的話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媽媽不讓我學習鋼琴，她說我沒有持之以恒的毅力。媽媽，我一直想說，你不應該一直使用同一種眼光看待我，我不喜歡小提琴，所以我在學習小提琴上，的確沒有足夠的毅力。可是，你知道嗎？我很喜歡鋼琴，喜歡到了骨子裏。
    每次逛街，小小都會跟著其他朋友一起買小裝飾，小玩具，而我，卻總是流連在那間鋼琴店門口，一遍又一遍的徘徊，然後對著比容錫每天都會洗上五遍的臉還要幹淨的錢包，歎息。
    容錫，其實我們是同一種人，一種不敢為了夢想堅持的人。
    記得我們五歲那年嗎？你跟爸媽說你想學習吉他，不想學習鋼琴，爸媽生氣了，說吉他是二流子彈的。於是你放棄了，每天一遍遍練習著自己極其厭惡的鋼琴。
    同樣在那一年，我告訴媽媽，我想學習鋼琴。媽媽說，我沒有持之以恒的毅力，不能學習鋼琴，我說我有，媽媽搖搖頭，表示不相信，她說，寧希，如果你真的有毅力，就不會放棄小提琴。我沉默了，便再也沒有提過要學習鋼琴。
    容錫，其實我記得很多事，很多你根本不在意的事情。
    三歲那年，我開始記事，媽媽帶著你來到了我們家，媽媽告訴我，容錫哥哥沒有父母，要我善待他。從那一天起，你成為了我們家的一員。
    四歲那年，我，你，小小他們一起玩著扮新娘的遊戲，我想說，容錫扮新郎的樣子真好看。於是我對著生日蛋糕許下願望，等我長大了，一定要嫁給你。從那一年開始，我不再叫你哥哥，因為小小說，沒有新娘叫新郎哥哥的。
    九歲那年，小小開始學習畫畫，你偷偷的在她的剛剛完成的畫稿上麵添了幾筆，讓那幅畫變得格外生動，於是我躍躍欲試，也在那幅畫上添了幾筆，結果，那幅畫毀了。
    十一歲那年，我們班換了新的英語老師，那個新來的英語老師是個長得很帥的年輕男子，我像個花癡一般，每天下課都會傻乎乎的跑去問題，而你，卻皺著眉告訴我，再這樣問下去，老師會煩。從那以後，即使真正有了問題，我也不敢去問老師，隻會埋著頭，冥思苦想。
    十三歲那年，我騙你說我喜歡鄰班的一個男生，你笑著對我說，不要亂想，學習是關鍵。
    十五歲的今天，我問你，如果我遞給你一封情書，你會怎麼辦，你說我遞給你的是表達同情之情的情書。
    以後，還會有這麼多的事情，讓我記憶嗎？
    上了樓，我掛好書包，揉了揉小狗的白毛，問，“容錫，我想學鋼琴，你教我，好不好？”
    容錫笑了，說，“寧希，太晚了。”
    為什麼太晚了？容錫，其實，有很多事情，你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