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靜夜·杜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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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萬賴皆靜,一彎鉤月也靜悄悄的,仿若一切都睡了……
但偏偏一道黑色的身影在黑夜裏掠過,並迅速的向外奔去。
“白夜姑娘,這麼晚了,你想去那裏?”一聲溫厚的問話,讓黑色的身影僵住了身影,也讓星星偷笑出聲。
她怎麼好像每次偷跑都被捉住的,她是不是跟這個宮殿有仇啊?
“那個……杜尚北正,你怎麼這晚也沒睡?”開玩笑,那有賊會這麼笨自動的說自已要偷東西的,她自認不是笨蛋。回頭一望處在月光下的溫笑的人,她笑得有點僵。
“月色如此空靈,我來聽月聲。”杜尚別微微一笑,沒有戳穿她,隻是仰望月空,溫聲道。
“杜尚北正真有興致啊,那……我也不打擾,咱們……”下次再聊還沒說出,便被他輕輕打斷。
“白夜姑娘若不介意,不防一起賞月,侍衛見了,也不會起疑。”他道,背著手,白色寬大的荷衣袍恰如其分的襯出了他清澈如水的麵容,仿佛是一哲哲仙者,遺世而獨立,十分養眼。
威脅,絕對是威脅,落塵回身想瞪他。
但有那麼一刹那,落塵失神了,有一種強烈的熟悉感襲上了心間,卻道不明,這裏麵的熟悉感從何而來,他與她以前應該沒有見過的啊。
“好像……”她喃喃的。
“白夜姑娘?”他眉間輕起漣漪,淡如水的語氣裏有著淡淡的疑惑,他知道他的臉容長得極好,常有女子或男子看著他失神也不出奇,但今天白夜落塵不例外的看著他失神,他卻覺得不是因為他臉的關係,不然,在第一次見她時,她就不會如此冷淡了。
“啊?!沒,沒事。”落塵猛然回神,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怎麼發起呆來了呢,卻不小心將好不容易的紮起的長發弄亂,糾住了手,扯痛了頭皮,“痛!”
“小心,”杜尚別失笑,這個粗枝大葉的丫頭啊,“我來幫你。”
“是誰發明這種東西啊,肯定是跟女人的頭發有仇,”落塵滴滴咕咕的,對自己女紅的能力太了解了,順從的讓他幫忙,不然她肯定把自己的頭纏成木乃伊。
“你不要硬扯,要輕一點,看,這樣就可以了,”細致的長發柔順的指尖滑過,淡淡的幽香在鼻間穿過,讓杜尚別如玉的俊顏上染上些許紅色,快步想退出香氣的範圍,卻似還繞在鼻間,印在心上,“可以了。”
“真的,謝謝你啊,我最討厭我的頭發了,”落塵沒有發現他的異樣,尤自說著:“有時一個衝動,還真怕自己會去剪了它。”多麻煩啊。
可是師父卻很喜歡她的頭發,甚至在她回去時專門調藥讓她護理頭發,不然是她自己啊,準會被剪掉,不過也許受了師父的影響,或出於是自己對師父的一種懷念,師父死後,她也沒有去剪掉,但說來好笑,師父留給她最多的東西竟是那護理頭發的藥草,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啊。
但來到這裏,她也不怎麼打理它,但身邊小婢卻很喜歡她長長的黑發,天天掙著幫她梳理,不用她動手,她也樂得輕鬆,也就沒去剪了。
“為什麼?你的頭發很美,”直至衝出了口,杜尚別才發現自己竟問出了聲,他雖然性情溫和,但很少去幹泄別人的想法。
“麻煩啊,而且這裏有時會很熱,我會懶得紮頭發啊,”落塵不引以為然。這裏繁複的頭上發藝,她沒點信心。
“這裏有侍女,她們可以幫你,”無法忘懷指尖那順順的柔軟,杜尚別溫聲為她們請命。
“所以到現在我還沒剪它們啊,”落塵笑笑,一陣涼風吹來,她忍不住高舉雙臂,輕轉了一個圈子,紫色紗裙蓮花邊的裙擺在腳上翻浪成花。
落塵是一個隨性的人,她的悲傷也許有時不會讓人知道,但她若是開心,她一定會表現出來。
“你的心情好像挺好的,”有那麼一瞬間,杜尚別聽到心動的聲音,她嬌笑的花顏在月華輕灑下,仿佛是最美的雪蓮。
而她,居然毫不禁忌在他眼前展露她的心情,一種被分享的快樂湧上了心間,讓杜尚別忍不住也露出真心笑顏。
“是啊,今天心情還不錯,那個軒轅創空終於沒空管我了,哈哈哈,”少了個嚴酷的牢頭,她自由了許多啊,嘻嘻,起碼可以有自由活動的時間,心情怎麼能不爽呢。
親愛的自由啊,我終於又擁有你了,哈哈~~~
那件玉殿閣被縱火這事可夠他忙的啊,她起碼可以自由好些日子,說不定可以偷出宮外裏看看呢。
想想都快樂啊。
杜尚別一愣,終於忍不住笑出聲,別人都是天天渴望著王的一眼還有王至高無上的寵愛和痛惜,但眼前人似乎與常人相反,甚至避如蛇蠍,“白夜姑娘……”
“你別姑娘姑娘的叫我,叫我落塵好了,聽了好別扭啊,”落塵笑盈盈,轉首望他,“再說了,你是這裏的北正,還是這裏的大神官,掌管所有宗族的事,你會預知,也應該知道我,不屬於這裏的人吧。”
“白夜姑……白夜所言甚是,”杜尚別停了停,卻喊不出落塵二字,落塵也由他去了,“我知道你不屬於這裏,你是二十一世紀的人。”
他這也知道?不簡單了,“那你有沒有辦法讓我回去呢?”
“我……”杜尚別頓了頓,淺褐色的眼瞳映出她掩去期盼的臉,聲音微柔:“你的緣未到,要回去,時機未到。”
“那就是我還有機會可以回去嘍。”她眼一亮。
“這一切還未知,要看你的緣是否能夠牽製你,白夜,未來變幻莫測,縱我是神官,也不對所有事都知道,有時候,天總會有漏洞的時候,人是不可能預想得到。”
“沒關係啦,”落塵聲音輕鬆,背對月光的臉笑得燦爛,“我隻是隨口問問而已,你也別介意啊,不是說要聽月色嗎,那我和你一起聽,不過……月色怎麼聽啊?”恕她淺薄,她真的不是文人的料,至少就少了風花雪月的情懷,她比較實際。
“用心就好了,”他淺淺一笑,“天地萬物都有其靈性在,月也不能除外,白夜,我們這裏有種說法,落月是一種思念,而我們聽的,就是月落的聲音。”
“落月是一種思念?!”好奇怪的說法,“什麼意思啊?”
“月亮自西升起,從東而落,每當月亮升到一定高處,會向東下落的話,那一定是有人用思念的重量將它壓下,所以有的夜長,有的夜短。”
“不是吧,”她咋舌,“那沒人思念呢,那月亮就不會落下的啊?”沒想到古人也這麼有詩意啊,她要不要和他們解釋這是因為地球自轉的原因啊?
“目前還沒有過,”杜尚別笑,“如果沒人思念,白日永遠不會到來,但永遠不會這種情況的,畢竟,他是如此思念著她,不然也不會……”望向落塵,杜尚別喟然。
而在月之上,也有他思念的人啊。
“杜尚,你的眼睛很迷離哦,你的話我聽不太懂,”什麼思念啊,做人要科學,這個她聽聽就好了,不要當真,“不過這樣又讓我想起一首曲呢。”與他說的意景也差不了多呢,師父教的東西真有用啊,。
(蘇軾啊蘇軾,老是盜用你的我也不是故意的,誰叫你的作得這麼好呢。)
“是嗎?”杜尚別好奇,“可否共賞?”
“當然啦,”落塵哈哈一笑,再度輕輕轉了幾個圈,盈得一身晶瑩的月光,展開雙臂,仿佛要邀月下來:“你聽好了哦。”
她的聲音清爽,如月般清澈,雅聲唱道: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
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
何似在人間。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
不應有恨,何時長向別時圓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
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
千裏共嬋娟。
餘音清脆繞人,落塵音質並不是十分的好,但勝在很清靈,吟唱時又注入深切的感情,身形迎風而舞,自在飄逸,似也要凝仙而飛,歌聲如絲般纏綿,如錦般滑順,如詩般迷離,一曲下來,竟讓杜尚別聽得入迷,看得入神。
那脆靈之音仿若空氣,入耳入心。
“怎麼,被我的破嗓嚇到了啊,”落塵孩子心重的將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好玩的問道。她本是以為是師父是自已作的呢,但後來才知道是宋朝蘇軾的佳作啊。
“沒……”太過震憾的感覺讓向來平靜的心湖蕩開漣漪,幾乎無法回神,杜尚別聲音微微沙啞,“白夜,你的聲音很好聽,還有這一曲也很好聽,你作的?”那曲調,那詞意,仿佛入髒入肺,動聽繞心。
這一曲若是讓“他”聽到……“他”怕是……
杜尚別喟歎,現在他也許是可以有點理解“他”的執著了……
“哈哈,謝謝你的賞臉,你沒當場吐出來已經很給麵子我啦,當然不是我作的,我要有這麼好的文采早去成了一名家了,這也是我師父教我的,在賞月的時候他唱給我聽的,”還記得和師父夜裏賞月唱時,臉上那種迷蒙的神情,像擁有整個世界啊,那種情感,那麼濃,那麼動人,要不是師父老得讓人無法產生邪念,她怕是會撲上去呢,而且他說,那是他最快樂的記憶了,鑄就了他一生的愛戀。
沒想到師父還是個癡情種,讓她感動好久了呢。被師父愛上的人一定很幸福啊。
師父師父的心裏,一定有個讓他放不下的人吧……
“真的很好聽,”杜尚別笑道:“讓人一聽難忘,你的師父很有才華。”
“當然,你要看他是誰的師父嘛,”落塵自豪哈哈的笑,但是不是他作的,那可就不是了,不過這就不需要和他說了。
“白夜,呆在這裏你快樂嗎?”杜尚別突然問道,溫如晨曦她暖眸映出她的笑靨,她的笑太開朗,卻顯太真實,反而有點虛幻,讓人有點心痛。
其實今晚會遇見她,是有他計劃的。
快樂嗎……“什麼叫快樂呢,開心的笑了,瘋狂的玩了,不顧一切的去努力了,就有快樂了嗎,”她頓住,輕笑,在月光裏投影下,聲音卻顯得縹緲,如淡霧那般迷惘,“我不懂了,杜尚你不知道,有些人活在世界上知道他為什麼而活,有他的牽掛與思念,有些人卻從來不知道為什麼要堅持,可是若沒有堅持,就像一個宗教信徒沒有了信仰……也就是像你們所說的禮祀崇拜沒有祖先可以貢奉一樣,連堅持都沒有了力氣,你知道嗎?呆在這裏,我像是格格不入被劃入這個時空,你們有你們的曆史,你們的軌跡,我不想去改變,人類的文明未必是件好事,所以我不想在破壞你們原有的世界,所以有時我的在存在像是,太多餘了啊……”望著杜尚別有些熟悉的溫頰,落塵竟發現自己卻是無法說謊。
其實若如果不堅持著心中的某個意念,她怕是被自己困死了啊,她從不認為自己的存在能有多大的價值,但卻堅信這個世界需要著她,不然,她真的不知道如何去說服自己啊……她,留下有什麼用呢?
師父死了,她還有她的朋友與同伴,那些同甘共苦的死黨們,但在這裏,她不想有牽掛,因為,太懂,離別的痛,無論被傷了多少次都是不能被習慣的,心還是會痛,所以她不要牽掛,不要嗬……
但心注定被淪陷呢……她隻能選擇逃開,不顧一切的逃開……
軒轅創空啊……無論再怎麼不願意,她還是被吸引了,也許是第一眼,也許是為她捉魚的刹那,也也許是因為……他眼裏可能有的深情。無論是那一種,都是她生命不可承載的重量,她無法很坦然去的麵對。
欺笑她的懦弱吧,麵對可能心動,或者是,也已有了的心動,她不要傻傻的淪陷了,無論是現在還是未來,她還是一個人慢慢的走好,太多人陪伴,她怕等到失去時就一無所有,回不到當初的自己,無法再堅強下去嗬。
身為孤兒的她曆盡人情俗世,雖然她很樂觀很積極,但對於這裏愛情,她隻是一個愛情逃兵。記得誰曾如此說她,是一個愛情逃兵嗬。而這一場愛情,她還沒有勇氣去走,她麵對的是一位冷麵君王,她怕輸得更為徹底,更明白,軒轅創空,他懂愛嗎?不,他不懂,還沒開始,或許她已經輸了。而且,她也許很快就可以回去了,何苦徒惹風波。
而愛情,注定是女人的死穴啊。
“白夜……”杜尚別微微驚異。
“不說了啊,反正都被你逮到了,我回去睡好了,困死了。”她打了個嗬欠,真的有點困了啊。真的好奇怪,他和她明明才見了幾次麵,她居然毫無防備的吐出心事,一點都不像她啊……有點,呃,不好意思。她向來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啊,今天怎麼會……
“白夜,也許你來到這裏是有原因的。”
背後傳來的輕語止住了她的步伐,她回頭,見他似乎融入的月華之中,衣袂飄渺,對她輕輕的道,輕柔的仿佛是夜的聲音。有那麼一恍惚,她似看到了那晚絕美的少年的臉與他重疊,迷幻視線。
“軒轅國有一個傳說,我國開國先祖在亂世中愛上一名絕世女子,其姿其性情幾乎為各國帝王所爭奪,開國先祖為了她而崛起,並為其奮戰而建造了此國,終生隻納這名奇女子為後,這奇女子有著比神還柔軟的心,比仙還絕塵之容,她的神愛之心讓她為世人所敬抑,當然也為我們杜尚族人所敬佩的,她與我們杜尚族向來不近人的靈官甚至成了朋友,我們的靈官亦輔助先祖創世,而她勸王廣納賢諫,推行仁政,開阡陌,通河道,有著德見,可是,後來,這名女子為後一年後失蹤了,開國先祖因此抑鬱難歡,連我們的靈官也找不到她,最後自愧而自取靈化為玉體而去,而,先王大施人力尋找她,性子也變得暴戾不仁,到了後來,急卒而去世,他們的恩愛一直為人們所稱許,但直到了現在,她的失蹤仍是個謎。”
落塵眨眨眼,“你不要告訴我就是那名女子就好,我很有自知之明的。”什麼絕世之容,她沒有,什麼神愛之心,不好意思,她也沒有,所以不要開她玩笑。
“你當然不是她,”杜尚別輕笑,“也不可能是她,白夜,你應該聽說了玉殿閣無故火災的事了吧,落塵,我怕的是,他已經回來了啊……”
而且他夜觀星象,近日星爍不定,近日必有事發生。而且她是個醫者啊……
這樣的話,他想阻止的事情,不可避免的開始了。這個傳說,他說的縱也是不實之處,但能給她知道的,他都說了,裏麵的情愁愛恨太深濃,不是他這個已曆千年的人可以說的,一切隻能待著它發現,然後,改變。
怕隻怕他的努力還是付之一炬啊……
“他?”落塵不解,“他是誰。”
杜尚別凝視她久久,視線才回到那柔光圓月,歎道:
“離啊……”
PS;關於傳說,這處環節可能是有改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