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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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何依流走後,雨一直沒有停過。
梁沫威時常一個人坐在房間裏發呆。床上還殘留著淡淡的茉莉花的香味,那是依流的味道。
“永遠”,這是他留給他的心結。
五天以後,雨停了。窗外沒有彩虹,褪去濕氣的空氣裏有著一絲讓人心痛的無奈。
梁沫威默然地望著天空,喝空的啤酒罐被他捏得扁扁的。然後,他看見了老板。心照不暄地點點頭,算是打招呼。老板在他身邊坐下,開了兩罐啤酒,把其中的一灌遞給了梁沫威。
“你和依流怎麼了?”
梁沫威苦苦地笑了:“是依流告訴你的?”
“他若是會告訴我,那他就不是我認識的何依流了。”老板淡然地笑了,“最近那孩子看起來很疲憊的樣子,隻知道不停的做事。整個人沒有一點生氣,像是個已經死掉的人似的。”
“是嗎?”梁沫威別過頭,不去想何依流的麵孔。但,他越是努力想要忘記,依流的模樣就越是清晰地浮現在他的眼前。
“你們吵架了?”
“沒有。依流他……向我要‘永遠’,可我不知道要怎麼給他。”他痛苦地將頭埋進膝間,拚命地揉亂自己的發。
“你不相信自己可以給他永遠?”
“當然不相信。我是個殺手,連自己下一秒鍾是不是還活著都不知道,你讓我怎麼給他永遠?況且……永遠是那麼遙遠的事,如果有一天我不愛他了,那我給他的永遠的承諾隻會更深的傷害他。”
“那你覺得依流他相信永遠嗎?”
梁沫威一怔,望到的是老板促狹的笑。
“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知道‘銀色清流’是什麼樣的地方吧?”老板忽然轉了話題,可梁沫威覺得他想告訴自己什麼。
“是經營那種服務的地方吧!”所謂那種服務,就是指賣淫。“銀色清流”的侍者實際上有和客人上床的義務,當然,那要對方出得起價錢。
老板點頭,表示默認。
“五年前我找到依流的時候,他身無分文,非常落魄。當時我要來‘銀色清流’做侍者,他說隻要不是讓他做那種事情就可以。我那時候很欣賞他的倔強,所以給了他這樣的特權。這五年來,來‘銀色清流’的客人幾乎沒有記得住他模樣的,除了依流本身長得並不出色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他處事一直很低調。”
梁沫威想起來了,每次何依流被客人欺負的時候,他都顯得很順從,他是不想太引人注意吧。
“但是那並不代表依流對‘銀色清流’而言是影子似的存在。在他加入後的第一年,曾有過一段小小的插曲。那一年,店裏來了新的侍者,其中有一個還隻是個十五歲的孩子。依流得知他會來做侍者是因為家境貧寒後,求我放了那孩子。我當然沒有那麼做。店裏有依流一個特例就已經夠了,我那裏又不是收容所,何況我並沒有強迫那個孩子來這裏。”老板忽然停了下來,望了眼梁沫威。
“之後呢?”
“之後有一天,一個很有錢的客人看中了那個孩子,給了我八百要包他一夜。依流第一次違逆我,不讓那客人帶走那個孩子。後來,他和客人達成了共識,由他來代替那個孩子。”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個?”梁沫威的心像是被人狠狠地用巨石砸了上去似的,很痛很痛。
“後來依流一直代替那個孩子。他很會哄客人開心,所以即使得不到預約的身體,客人們還是很高興。”老板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有段時間,依流很受歡迎,甚至有客人一來就點他的名字……”
“夠了,你是在刺激我嗎?”梁沫威用力揪住老板的衣領。老板輕輕推開他,神情不比他輕鬆多少。
“你不想聽下去嗎?”
梁沫威無力地坐回原來的地方。他想知道依流的過去,那段曆史是依流從來不曾對他說過的。挫敗地揮了下手,示意老板繼續。
“依流是很高傲的孩子,他的自尊容不得別人踐踏。我擔心這樣微笑著哄客人開心的他總有一天會崩潰,所以我找他談了一次。我要他收手,還答應在不強迫那孩子的情況下,讓他服侍客人。可是依流卻溫和地笑著叫我不要擔心也不要愧疚,他說他從前……對這種事很在行。我很吃驚,那麼傲氣的他竟然有著那樣的過去。我再追問,他隻說他是個不相信永遠的人,既然如此為什麼不把希望留給相信永遠的人呢?依流他,不是喜歡那樣的工作,他隻是不願意看到那孩子走上和自己一樣的道路。”
“你在騙我嗎?”梁沫威空洞的眼睛暗藏著無感情的笑意,“依流說過他是不賣身的。”
“他做了半年之後,替那孩子贖了身,不過他做那些事賺來的錢隻夠付頭款,剩下的錢一直是從他後來的工資裏扣除的。那之後,他沒有再接受任何一件這樣的工作。”
梁沫威還是不願意相信,他固執地搖著頭。
“你是想問我為什麼會舍得放掉一個賺錢的工具?”輕易看出了他的疑惑,老板的臉色有些難看。
“就算你舍得,你們堂主舍得嗎?”
“依流沒有告訴過你嗎?”老板的眉深深地蹙著,“根本由不得我們。依流的身體無法承受過份頻繁的床事,醫生說他可能連二十五歲都活不到。”
“你說什麼?不可能,不可能的。”梁沫威猶如掉進了冰海之中,渾身發冷。依流一直那麼健康,雖然他的體質是很容易發燒的那種,可是還不至於連命都搭上吧。
“他似乎知道自己的病情,不管我怎麼說他都不肯接受進一步的檢查。醫生說他的病狀很奇怪,應該是從小就有的。不過具體是什麼病除了依流,沒有人知道。”老板一口氣灌下剩下的啤酒,轉而看向梁沫威,“所以,他從一開始就不是真心要你的永遠。”
梁沫威握緊雙拳,狠狠地砸在石椅上。難道依流隻是在敷衍他,他根本不想和他在一起。對了,從一開始就是自己的一相情願。
“你對自己缺乏信心?”
“我忘了,依流很怕和黑道沾染上關係。”自嘲地笑著,他的身竟在顫抖。
“你是這麼想的嗎?那你認為一向不願意和人有深交的他為什麼要和你住在一起?”
梁沫威一愣,再望老板時,隻換來他離去的背影。
“好好想想吧。”不回頭搖了搖手向他道別,老板的身影很快掩入川流不息的人群中。
把空酒灌拋向空中,梁沫威仰頭望著上方刺眼的眼光,仿佛看見了何依流溫柔的笑臉。
“依流,你也和我一樣嗎?”無奈地笑了。他梁沫威竟然愛上了一個男人。
是的,他愛他,愛得不知所措。他隻希望自己的懷抱可以讓那簇美麗的笑容裏不要再有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