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途 第一章 堅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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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昭國上林城下,三十萬西秦軍將城池圍得水泄不通。士兵的鎧甲和長矛閃著刺目的光芒,飄揚的旌旗連成一片,綿延幾十裏,如烏雲蓋頂。烏黑的鎧甲裏,有一抹明黃顯得尤為耀眼,那是秦王軒轅冽的禦輦,輦內斜倚在錦榻上的,是一個俊逸而慵懶的身姿,微閉的眼瞼關不住他迫人的威嚴,就好像一匹桀驁的狼王,渾身散發著危險的氣息。
他的麵前是大昭陪都上林,攻破了上林,大昭那號稱富甲天下的繁盛之都弈城就可手到擒來。自開戰以來秦軍所向披靡,連大昭的天險南陵關也輕易到手,他本以為不用一個月就可以掃平大昭,隻要這上林一失,弈城就已無險可。可就在通往弈城的最後關隘上林,秦人遇到了開戰以來最大的阻截。
上林的繁華不差弈城,共有城門十六座,易攻難守。可就是這麼座易攻難守的城池阻攔了號稱天下無敵的西秦軍兩個月之久!簡直讓西秦顏麵盡失。
軒轅冽猛地睜開眼睛,倨傲犀利的眼神直射向對麵城牆上穿著銀色軟甲的纖細身影。俊眉微挑,軒轅冽一臉的興味盎然,罡臨終前曾留言,要破大昭一定先除掉雲楚陽。所以一年前他用了反間計令雲楚陽被貶至大昭與北衛接壤的良州城。他這次聯北衛合攻大昭,就是利用北衛軍牽製雲楚陽,讓他無暇分身,隻是沒想到除去了雲楚陽竟又冒出個淳於瓔!
沒錯,讓他屢次受挫的上林主帥竟然是個女人——大昭的未央公主淳於瓔!
軒轅冽長袖輕拂站了起來,寬大的黑底金紋龍袍在風中肆意狂舞。從十四歲起他就隨先王南征北戰,越難打的仗就越能讓他興奮,就好像現在,他全身的血都已經沸騰,唯一的念頭就是踏平上林、活捉淳於瓔,他倒要看看那是怎樣一個銅筋鐵骨的女人!
軒轅冽勾起一抹冷笑,單手向前隨意的一揮,唇齒輕吐:“未央公主,入秋前若拿不下上林孤王情願就此罷兵!”
仿佛感受到軒轅冽冷電般眼光,城牆上的淳於瓔轉身俯視著那一點明黃,臨風而立的纖細身影仿佛隨時會被狂風刮走,蒼白的麵容上卻是一貫的淡定從容。又一次攻城就要開始了!秦圍城兩個月以來,無數次的激戰讓雙方都損失慘重。城內已經不足五萬兵勇,而城外還有數十萬大軍,這個軒轅冽比她預想的更凶狠,本以為能拖到入冬,現在看來是不太可能了。
她回頭看看身後的幾名將領,微微一笑:“兩年前我們曾重創秦軍於南陵關,殲敵近十五萬,秦將軒轅罡戰死。軒轅罡是秦王的一母同胞的愛弟。秦王曾有言,要我大昭百萬臣民給軒轅罡陪葬呢!各位可曾想過一但城破,等待我們的是什麼?”
將領們抬起頭,看著眼前貌似弱不禁風實則聰慧堅韌的公主,心中既是敬佩又感悲憤,若是大王早聽公主之言,戰事何至於此,眼前形勢已不用多說了。大家同時想到不久前南陵關戰敗被俘的十萬大昭軍的下場——活埋!將領們的眼中有恐懼卻更多憤怒,心中唯一的念頭就是決不能輸。於是眾口一心,齊聲道:“公主放心,我們一定死戰到底。”
又成功的鼓舞了本已有些低彌的氣士。淳於瓔悲憫的看著這些為大昭出生入死多年的男人,也許,這是最後一次了!這一戰從夏初打到夏末,糧草已經不夠了,上林本是倉猝備戰,糧食貯蓄不足;若不是半個月前她設計劫了秦軍的運糧軍,隻怕這會已經斷糧了。
狂風吹過,淳於瓔忍不住咳嗽了幾聲,這病弱的身體也快撐不住了吧!如果宿疾發作,上林就將群龍無首,這幾日暈眩的次數越加頻繁,偶爾還會咳血,是太過勞累了!
秦軍的攻城又開始了,比上一次更加凶猛,城牆下架起無數雲梯和攻城的戰車。不久,最難守的東門終於被攻下一個缺口,秦將齊元大喜,率兵直撲上去,砍殺數名守軍,越來越多的秦兵登上了城牆。齊元正殺得興起,斜地裏忽地殺出一支大昭軍,領隊的是一名著綠衣的女子。來的是公主的近衛軍,這位綠衣女子正是淳於瓔的貼身侍女綠嬌。別看是女子,但她的功夫可是大昭第一勇士雲楚陽親傳的。
綠嬌手持柳葉彎刀猛劈過來,齊元奮力抵擋,竟不是敵手,數十合之後死於刀下。這時,城牆上突然響起一陣清脆的琵琶聲。這兵慌馬亂誰還有閑心彈琴?琴聲雖細,卻仿佛蓋過了喧囂的殺伐聲,在戰場上飄蕩,越見清越,竟是有上層武學為輔!上林守軍聽到琴聲如得神助、軍威大振,合著前來救援的公主近衛,將已登上城的秦軍殺盡,重又守住了缺口。
深夜,上林城內
淳於瓔看著已疲憊不堪的將士,蒼白而憔悴的臉上終於有一絲擔憂:將士們都已經疲憊不堪,還能抵擋幾次今天這樣的進攻?
“公主您已經很久沒好好休息了,躺躺吧!”說話的是她的貼身侍女綠嬌。淳於瓔搖搖頭,現在哪是休息的時候。
綠嬌訖求的看著公主身邊的將領們,大家心領神會,正待出言相勸,淳於瓔卻先開口:“備馬,我再去城樓上看看,要小心秦軍乘夜偷襲。”綠嬌聞言大急:“公主您不能,您如果舊疾複發——”話未說完就被淳於瓔嚴厲的眼神製止。已有親兵將馬牽來,綠嬌和另外幾名女侍隻能憂心忡忡地看著準備上馬離去的公主。
淳於瓔勒住馬頭,回頭對幾員副將說:“我們先去東門。”正待上馬,忽然覺得氣血翻湧,她強自抑住,翻身上馬,心中自語:要忍住,我還不能倒下,不能。然而胸口傳來的陣陣絞痛讓她再也支撐不住,終於在一聲聲驚呼中從馬上栽下,不省人事——從她出生就糾纏不休的心疾複發了。
外麵怎麼這麼吵?淳於瓔驚醒,坐了起來,一旁的綠嬌、碧姝忙迎了上來:“公主,您醒了!”
“綠嬌,我睡了多久?”淳於瓔扶住昏沉的頭。
“公主已有十日了。”
“什麼?”淳於大驚,抓住綠嬌衣袖的手微微顫抖:“那,那上林城呢?”
綠嬌眼圈一紅:“城池已破!”
淳於瓔垂下手臂,麵色更加蒼白,語音不穩:“破城幾日了?”
“兩日了。”
“屠、屠城了嗎?”淳於瓔艱澀地問。
綠嬌和碧姝避開她焦慮的眼神,輕輕的點點頭。
淳於呆了半晌,流下淚來:“是我害了他們。”碧姝連忙跪下:“公主您不用自責,您已經盡力了。如果不是您上林早已完了。怪隻怪大王不聽您的忠言,一意孤行。還有公子爺,他、他怎麼不來救我們呀!”碧姝話未說完已和綠嬌一起大哭起來。淳於瓔搖頭苦笑;“傻丫頭,他要是能來早就來了。他現在隻怕已經自顧不暇了吧!”她心下黯然,楚陽,良州現在怎麼樣了?我們還能有相見之日嗎?
淳於瓔振作精神,打量四周,疑惑地問:“這是什麼地方?”
“是上林行宮的密室,這還有一條密道通往城外的五鬆山下。公主曾用這條秘道劫過秦軍的糧草,您忘了?”
淳於瓔點點頭,那次偷襲讓秦軍糧草緊張,半個月不敢大舉攻城。她正想著,綠嬌又道:“郭將軍要您醒來就趕緊出城。可是,公主您現在能走嗎?”
淳於瓔皺眉:“綠嬌,我不能——”話未說完頭頂傳來一陣響動,三人連忙禁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