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可靠麼？”
    “據說是聽雨閣分舵漏出的消息……”
    肖膺一張臉上清清冷冷地沒什麼表情。
    “首領——”
    隱落有些擔憂，畢竟她離開回來告知消息，等於是間接地失去了兩人的消息，況且，那個幽月實在非泛泛之輩。現在消息說幽月攜江若離正前往思過崖，不知是真是假。
    “是毫無征兆的暈倒麼？”
    “是。”
    “你離開的時候尚未有蘇醒的跡象？”
    “是。”
    肖膺擦拭著隨身的佩劍，寒光淩冽。
    “那個人——還是沒有消息麼？”
    “屬下辦事不力，請首領責罰。”
    回稟消息的隱殤跪在地上，落字鏗鏘，並沒有畏懼和推諉。
    “罷了，她若想躲，天底下沒幾個人能找到她。”
    “落。”
    “屬下在。”
    “和她交過手，如何？”
    隱落雖不知首領對那個女人執著的原因，卻依稀覺得兩人之間或許有什麼前怨。
    “武功當在我之上，勉力可與之戰平。”
    “你是說那日她未盡全力？”
    “應該是。”
    是因為幽月在的原因吧，否則以她半夜想要擄走若離的行為來看，目標明確又勢在必得，隻是，什麼時候做事那麼狠絕的人，居然放棄兩敗俱傷的作法了？或者，是自己從未了解過這個女人吧——也是，自己又怎麼會了解她呢？
    “準備一下，讓隱風來見我。”
    “是。”
    隱殤領命而去，隱落垂手立在一邊。
    “你有話說？”
    肖膺並不抬頭，專注地擦拭著手中的寶劍。
    “首領，還是決定要親自去麼？”
    肖膺不答話。
    隱落總有隱隱的不安。
    “首領——”
    “你還記得我臉上的疤痕麼？”
    隱落愣了一下，她和他是從小一起被培養成為殺手的，她記得自從他被帶回隱，臉上的那道猙獰的傷疤就一直跟著他，一直到成年，一直到他憑借每次完成任務的幹淨利落晉升隱的高手排行……這麼多年，他從不主動談及那道疤痕，因何而來，又為何在奄奄一息回到隱後奇跡般的消失，這是一個禁忌的話題，隱落知道，所以這麼多年，就算曾有過好奇，也不曾再開口問過，就算那道疤痕突然消失，她還是克製著自己的好奇心，不曾問過，現下他主動提及，隱落心裏卻有了一種苦澀。
    “她，於我有恩。”
    言下之意，就算是陷阱，也定然是要去的。
    “而且，有的恩怨也到了了結的時候了。”
    肖膺還劍入鞘，鋥鳴聲響。
    對於一個殺手，對於一個接任了玄溟教藍使的殺手來說，若離給他的不僅僅是一份平等對待，更是曾用心地給予了他數年來從未感受過的溫暖和美好。他不自覺地用手輕輕劃過曾經那道猙獰傷疤所在的位置，讓他不覺得自己隻是行屍走肉地完成使命和任務的，是她，所以，無論如何，就算她不需要，就算她不樂意，他也要去到她身邊，護她最後一程，他沒有辦法做到聽說她情況不明還能安坐於此，況且，那個女人一直盯著她，伺機下手，他更應該到她身邊去。
    隱落看著陷入自我情緒的人，心裏有輕微的歎息，到了嘴邊，卻沒辦法吐出。是的，也許從他接任首領的位置開始，他們之間的關係，連之前的同伴關係也被掐斷了。這麼多年，她一直以為他是不會笑的，一直以為他是沒有情緒的，可是，在遇到江若離之後，他漸漸在不經意的時候變得像一個正常人了，比所有人更像殺手的殺手，居然——
    隱落想起那個笑起來明媚，沉思時睿智，將別人置於前，一路不肯妥協的女子，或許，也隻有那樣的人，才能讓他有這樣的改變。
    “落。”
    “在。”
    “我好像從來沒有問過你的名字。”
    隱落牽了牽嘴角，不知該苦笑還是高興。
    “不介意的話可以告訴我嗎？”
    “含素，張含素。”
    “含素——是個很稱你的好名字。”
    隱落終是笑了。即使她知道，這是離別的前奏。
    不出她所料，他將組織裏所有的事務都交給了隱風，並且吩咐了她助他打點一切，他沒有說如果他回來怎麼樣，也沒說他不會回來，但是，她心裏卻是知道，這一去，不管他如何，終將是不會再回來的了吧……上一次，送他離開，心裏卻堅信著他一定會回來，可是，這一次——
    “肖膺，多保重。”
    隱落拜別了那個與她相伴二十年的男子，在他離去後，獨自對著深冷的夜，輕聲低喃。
    是啊，作為同伴的時候，他們之間隻相互稱呼代號，她從未喚過他的名字，如果，不是殺手，沒有相遇在這裏，被羈絆的人生會不會不一樣呢？
    隱落自嘲地甩甩頭，手上還有一顆重金的人頭要去取，哪有功夫想這些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呢？
    她縱身而起，與濃黑的夜合為一體，轉瞬消失在屋宇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