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敞開，首先映入若離視線的便是數隻熊熊燃燒的火把，撕裂了暗沉的夜。通紅的火光中，她一手背在身後，一手搭在腰間，垂落的縵長水袖迎著敞來的風，微微飄蕩。
    “武林正派，半夜聚集我白星幫，討伐之意明顯，莫不是欺我幫小勢微？”
    任誰也沒想到，會是若離先聲奪人。
    “此言差矣，白星幫自己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難道還要老夫一一道明？”
    若離眯起眼，看著領頭站著的老者，神情矍鑠，須發皆白。
    “我白星幫建幫尚不足年，天怒人怨？老人家，不怕說話閃了舌頭。”
    “呔！竟敢對冷月山莊冷莊主出言不敬！”
    “人若敬我一尺，我自當敬你一丈。”
    冷星在一邊伸手扶了扶腰間的長劍，表情有些恍惚，若離心下歎一口氣，打斷骨頭連著筋，到底還是冷家的人。
    “姑娘，你幫若安守江湖道義，必不會遭武林同道唾棄，放著好好的正道不走，偏要聯合幻月教那種歪門邪道，殘害我武林同道，是何道理？”
    “聯合幻月教？殘害武林同道？冷莊主，就算要安我罪名，也得有真憑實據才是。”
    “哼！”
    一虯麵男子自懷中掏出一封書信，伸手抖開，“這是我們截獲的幻月教與你們密謀的書信，你還敢狡辯！”
    “焉知不是栽贓？”
    “白星幫助紂為虐，血洗江湖三大門派，如此勾當，恐怕不由得姑娘不認！”
    “說我血洗江湖三大門派？我與他們無冤無仇，好端端的人命，我要來作甚？”
    “你們想一統武林！”
    “一統武林？”
    若離笑得輕蔑，“不分青紅皂白，隻知道誣陷好人的武林，一統做什麼？”
    “你——”
    “放心，我根本用不著想著一統武林這種事，白星幫領命受封國教，本姑娘受封護國大法師，這尊崇的身份不啻於皇親國戚，我又何必手染鮮血去一統這什勞子的武林。”
    眾人驚疑不定。
    “別人怕你，我聽雨閣不怕！你派人闖入聽雨閣，殺了我們的閣主，這筆賬不能不算！”
    “哦？你想怎麼算？”
    “血債血償！”
    “血債血償啊？你哪隻眼睛看見我殺了你們閣主？”
    “閣主失蹤前，最後叫的三個字就是白星幫！”
    “你也說了，失蹤而已，怎地就要栽贓我殺人？”
    “哼，以你這女魔頭的行徑，閣主落在你手上，一定——已經遭逢不測。”
    說完，兀自哽咽。
    “君不知，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麼？”
    “你還敢侮辱閣主！”
    若離不理會那邊的叫囂，隻是看定為首的老者。
    “素聞冷劍山莊已久不過問江湖是非，便是年前血煞令重現江湖，冷劍山莊也沒有任何動靜，如今卻說要出來主持武林正義，敢問冷莊主，是我魅力太大，還是冷劍山莊另有所圖。”
    “姑娘如此伶牙俐齒，顛倒黑白的本事讓本莊主佩服，你且逞這口舌之快，也掩蓋不了你的罪孽。”
    “莊主夫人近來可好？”
    對於若離突然轉移話題，眾人皆是一愣。
    “若說為虎作倀，我怎敢屈居冷劍山莊之下。”
    若離輕輕握拳，又緩緩鬆開。
    “你這話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莊主夫人與幻月教主姐妹情深，幾十年如一日，真是叫小女子羨慕。”
    “你休要含血噴人！”
    “哦？莊主此舉可否理解為惱羞成怒？”
    眾人開始竊竊私語。
    冷莊主按在長劍上的手卻是怎麼也拔不出那口寶劍。
    “你們聽好了，十日之內我當還你們一個活生生的聽雨閣閣主。”
    “我們憑什麼相信你！”
    “相不相信都沒關係，如果真是關心你們閣主，而不是想要乘亂造反的話，多等十日又如何？反正我在這裏，到時真證明是我殺了你們閣主，你們盡管糾結大隊人馬再來便是。”
    “這——”
    一部分人猶豫不決。
    “你這小姑娘信口雌黃，大家莫要中了她的計！”
    “冷莊主，你這般急於置我於死地，莫不是怕我當著眾位英雄的麵，泄露了什麼驚天的大秘密不成？”
    老者感覺身後如芒刺在背的目光，不由暗歎這姑娘小小年紀挑撥離間的手段卻是使得得心應手。
    “其實也沒什麼不可說的秘密，冷劍山莊秉持正義，主持公道，又豈會是同流合汙之輩，就算莊主夫人與幻月教主姐妹情深，相信幻月教此番天怒人怨的作法讓莊主夫人知道了，俠義心腸的莊主夫人定然會選擇大義滅親的，冷莊主，你說是與不是？”
    一切拿捏的恰到好處，這姑娘言之鑿鑿，就算此時知道她故弄玄虛，也奈何不了她，倘若動手，便等於坐實了自己夫人與幻月教主的關係……況且，幻月教主身份神秘，這其中若真有隱情……老者凝眉沉思，今日決計討不了好去，不如——
    “姑娘知道幻月教主真實身份？”
    眾人目光灼灼，若離笑而不答。
    “幹什麼！幹什麼！造反啊！”
    遠遠地聽到有人嗬斥，眾人還來不及糾結幻月教主的身份，一幹人等便被手持長槍的官兵團團圍住。
    “讓開！讓開！”
    一個矮胖的身影撥開人群，擠到若離跟前。
    “下官初城府尹參見護國大法師。”
    若離翹起嘴角，“這麼晚，有勞府尹大人。”
    “哪兒的話，護國大法師的安全是卑職分內之事。”
    “你們，還站著幹什麼？誰借了你們雄心豹子膽了，在初城的地界上撒野！”
    “府尹大人，江湖人，自是不拘小節，這其中不過些許小小誤會。”
    “這樣子啊——那，不知護國大法師有沒有受驚？”
    看他一臉諂媚的笑，若離也牽起笑容，“勞大人掛心。”
    “那——要不要把這些人帶下去嚴加審問？”
    “大人嚴重了，來者是客，這些武林同道不過是來與小女子商議些事宜，隻是，來的時間不太湊巧，動靜又大了些，這才驚動了大人。”
    “無妨，無妨。”
    “商議好了沒，商議完了就速速離開，不要驚擾護國大法師。”
    老者緊蹙著眉，看來這白星幫受封國教是確有其事，否則以一個小小的白星幫不可能能驚動官府出動。
    “那便依姑娘之言，十日後再見分曉。到時候，希望姑娘能給武林同道一個說法。”
    “那是自然。”
    一幹人怨憤不甘地離去，府尹看著火把光亮遠了，招招手，“去，派人盯著，要是有什麼動靜，統統抓起來。”
    “是。”
    “那就不打擾護國大法師休息了，下官先行告退。”
    “大人慢走。”
    若離轉身，見幾人表情各異地看著她，而幫中弟子則一臉崇拜。
    “三幫主果然是女中豪傑！”
    “談笑間就化解了危機啊！”
    “好了，都下去歇著吧，這幾日都打起精神來，麻煩以後隻多不少。”
    “誓死效力。”
    “對，誓死效力！”
    人都散了，幾人還是打量著她。
    “怎麼，都不用去睡麼？”
    “看不出來啊——”
    金九咂巴著嘴巴。
    “巧舌如簧。”
    小白哼了一聲。
    冷星靜默。
    “你總有辦法令人對你刮目相看。”
    幽月似笑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