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六天，所有人都仿佛消失了，沒有任何人來看她，打擾她，隻有綠蕪來為她換藥看診，小廝間或送藥過來，從上次之後，小廝每次都是把碗直接捧到床前，等她喝完再拿走，不多說一句話。
    她不知道，入夜的時候，她睡下，大家就輪流著來看她，有時，來一撥還會撞上另一撥。都不忍來看她，是因為都怕她察覺自己眼神裏的訊息。
    綠蕪說，若離她，撐不過這個秋天。
    此時，樹上的第一片枯葉已經落下。
    第六天傍晚，若離自昏睡中睜開眼睛，就看見床前風塵仆仆的身影。她睜大了眼，看著來人。
    “馬神棍，你來啦。”
    聲音輕的像拂過落葉的一陣風，可帶著一點點久別重逢的喜悅。
    若離還沒醒，他就到了，她傷得很重，而且……
    馬天肇看著她胸前那一團半黑半紅的霧氣，知道小白的疑慮是正確的，那確實是魔物傷人之後殘存下的魔障之氣，若離不是有一身的咒力，就算不敵，身邊還有武林高手，還有千年狐妖，怎麼會——
    “你盯著我像盯著什麼妖魔鬼怪，下一秒就要衝我腦門上拍符咒。”
    若離歪著腦袋對著他癟癟嘴。
    馬天肇袖中的手遲疑了一下，還是掏出了一紙暗紅。
    “好徒弟，斬妖除魔乃是我的天職。”
    看他裝得正兒八經的樣子，她翻翻白眼。
    “我可沒銀子請你這位大天師做法降妖伏魔。”
    馬天肇這次意外地沒有和她抬杠，而是起勢兩指撚著暗紅的符咒一下拍上了若離的胸口。
    符咒一沾上胸口，立刻紅光大盛，紅光中隱隱透著一股扭纏的黑氣，在紅光中遊移。
    馬天肇麵色冷凝，專注地盯著那一絲黑氣，單手結印，額頭劃過，手指間一道金光飛向那股黑氣，在紅光的包裹中，一金一黑兩道氣勁相互纏鬥在一起，猶如兩尾糾纏的蛇，絞著對方欲置之死地。不知道過了多久，窗外的天色已經黑下來，屋內的光芒更顯得詭異，馬天肇額際的冷汗順著麵頰滑落頸間，他不由皺眉，魔氣被引出了，可是沒想到厲害，馬家的金光杵都一時間奈何不了它。
    若離不知何時已經暈了過去，不安的雙手絞著被子，指節青白，神色間滿是痛苦。
    現在她的身體承受不了他過多的法力，馬天肇尋思著還是先收手，另想辦法，就這一晃神，黑氣突然暴漲，一下子變成一團黑霧，吞噬了那道金光，馬天肇來不及收勢，若離胸前的符咒刷的一下燒了起來，瞬間化為灰燼。
    馬天肇的臉色很難看，綠蕪在門邊，見他出來，忙迎上來，“怎麼樣？”
    馬天肇搖搖頭，“比想象的厲害。”
    於是，二人都不出聲了，綠蕪發現馬天肇的眉心有一道刮傷，雖然沒有出血，心下暗道不妙。她掏出絲帕，為他擦汗，眼眸間溫情如水。
    “她到底怎麼受的傷？”
    聽說皇宮的祭天儀式裏燒死了玄溟教的聖女，他便即刻趕往應城，沒想到一路上除了江湖人士的所見都是坐實了聖女已斃命，對於她所懷的絕世珍寶不了了之。
    馬天肇相信她沒死，這是一種毫無緣由的相信，不管別人說得多麼言之鑿鑿，他仍相信，江若離，活著。
    現在知道她活著，可是，隻剩了半條命不到，這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似乎眼前的人沒有一個說得出所以然。
    “她在巫蠱之鄉無故失蹤，再次見到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了。”
    說話的是小白，坐在桌子一角，一身白在跳躍的燭光中透了幾分離塵的味道。
    “風展塵，你不是也在巫蠱之鄉麼？怎麼會讓她丟了？”
    他可沒忘記身懷咒力的人之間有一種無形的感應。
    “她的咒力，沒了。”
    “沒了？沒了是什麼意思？”
    馬天肇一拍桌子，衝著坐在另一角的一身黑大吼。
    隨即，再次拍桌子，衝著小白又是一身大吼。
    “你不是和她立過契約的麼？怎麼會放著找不到人？”
    “找不到人，所有的氣息都感應不到。”
    馬天肇鼻子哼氣，一屁股坐下來。
    “四個大男人，看一個小姑娘都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