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屬氜相識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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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在穀底一住就是十多日。對於阿納柯西來說,當然並非情願,不過身體如此,眼下唯一可見的活人也猶如半死人一樣,整日無言無語,連個表情都沒有,他又能有什麼辦法?好在那人的心腸似乎還不算太壞,每日三餐總會有意無意多做一些。如果剛巧他昏睡錯過了用飯時間,那麼那人也總會很湊巧的忘記收拾碗筷,把剩餘的飯菜留在桌上。
出不去也就意味著別人想進來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得益於峭壁和茂林的遮掩,赤焰國的軍隊居然一直沒有搜查到這裏,讓阿納柯西可以安安穩穩地活到現在。既然暫時出不去,別人又進不來,那麼姑且還是安下心好好養傷吧。不過日子久了,多少會有些無聊。
阿納柯西於是總會時不時地蹦出來和那人說上幾句話,有時又埋伏於門後突然跳出來嚇他一下,有時又賴在案前一邊曬太陽,一邊看他練字間或地批評他的字寫的太差,當然依舊是不會有什麼回應。有一度阿納柯西差點以為這人若不是聽不見聲音,就是天生不會說話,直到有一次他追老鼠追到床下,無意中在那裏發現一塊被丟棄的破舊玉牌,上麵端端正正地刻著一個“影”字,於是他猜想這或許是那人的名字,接著就在那人回來的時候對著他大叫了一聲:“影,我好想你啊。”
那一次,阿納柯西第一次看到他失神地望向自己,雖然隻是短暫的一刹那,但是那至少證明他絕非聾子或者啞巴,亦然不會是個頭腦空空無物的傻瓜。
接下來某個雲淡風輕的早上,阿納柯西被屋外樹上嘰嘰喳喳的鳥叫聲吵醒,走出屋外就看到遠遠的天空上有煢鷹在盤旋。煢鷹周身長有火紅的羽毛,是赤焰國的國鳥,當然這並不僅僅是因為它有火焰色的羽毛,更因為它有比獵犬更好用的追逐本能。煢鷹生長在環境惡劣的幹旱草原,個頭不算大、飛翔速度也不夠快,想要適應競爭捕到獵物存活下去唯有依靠良好的體能堅持不懈地追逐,直至將獵物驅趕的體力耗盡不能再四處逃竄從而伺機將它捕獲。也因此,煢鷹被赤焰人捕獲後加以馴化就能成為尋找獵物的好幫手。由此可見,這隻煢鷹是衝著他阿納柯西來的。
阿納柯西倒也不急,不過卻在仰頭望天的時候突然心生了一個念頭,想著想著就眼前一閃,唇角微微向上揚起。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美事。
銀發男子從山中尋藥回來還未至小屋就見到這樣的情景,一個高大威猛,男子氣概十足的人手中牽著一根細細的線,在穀底寬闊之處傻嗬嗬地跑著,邊跑還邊回身抬頭望望天空,順帶扯扯手中的線,笑的跟個七、八歲的孩子似的,這表情跟這身型實在讓人難以想象出自一人。銀發男子不覺地也順著他的目光抬頭望去,隻見空中一個紙做的鳥兒在線的牽扯下飛的那叫一個自在。隨著線越放越長,那鳥兒就越飛越高,身影也越來越小,乍看之下還真像一隻真的鳥兒翱翔天空。
阿納柯西玩的正是痛快,一個轉身無意中看見銀發男子愣愣地抬頭看著天空,就這樣也不知道看了多久,這一下的失神讓他的麵孔看起來柔和了許多,不再是往日裏冰冷生硬的模樣。而夕陽映襯下,他的臉、他的頸都顯現出難以言喻的美麗曲線,好似天上墜落凡間的神仙一樣完美的無懈可擊。有一瞬間,阿納柯西就那樣怔怔地看著他,甚至有一種錯覺讓他覺得那男子的神情純真的好似一個不經世事的孩童般清澈透明。
或許是感覺到異樣,銀發男子忽然收回了望向天空的目光,卻在低頭的刹那與阿納柯西投射而來的眼神撞了個正著,一時間竟然讓他有些茫然無措。這可真是難得,一日之內失神兩次,縱然是阿納柯西也從來沒有見過他這幅模樣吧。
阿納柯西在心中暗暗得意,要知道這可是他的苦心安排,隻是沒想到會收到如此大的成效罷了,不過在他走進銀發男子的時候,臉上的笑容已經恢複的看不出一點心思。
“想玩嗎?”阿納柯西微笑著上前,也不管對方是否答應,直接把手中的線交到了銀發男子的手上,牽著他來到了空地中央,接著從後麵半環住他手把手的教了起來。
“這在我們家鄉叫做紙鳶,據說這是從一個古老的國家傳入進來的。每年春天小孩子們都喜歡在一起放紙鳶,比比看誰放的更高一些。有時候還會有放紙鳶大賽,獲勝的小孩子會得到很棒的獎賞。”阿納柯西一邊興高采烈地說著,一邊悄悄注視著懷中的人。他竟然沒有一貫的冷漠,而是認真地看著天上,從他緊緊抓著線的手上,阿納柯西甚至還能感覺出他好像還有一絲緊張。這麼純真的神情,怎麼會屬於這樣一個外表看起來冰冷孤傲的人呢?
就這樣一起放著紙鳶,阿納柯西帶著他時而小跑一下,時而又靜靜地站著,隻是略微扯動手中的線,就將它控製的很好,眼看著空中的“鳥兒”越飛越高,越飛越穩,漸漸變小。也不知道放了多久,直到兩人都覺得累了,就順勢躺下,而此刻的天空也開始慢慢黑了起來,有一兩顆星子飛上天空,明亮的就好像……就好像身邊這人的眼睛。
阿納柯西想著想著不禁扭頭看著銀發的男子,他閉著眼睛雖不見星子,但也能看出俊美的容顏上浮上淺淺的笑意,有些失神地望著,忽然在想是不是連他自己都很久沒有看過自己笑了?
“影,你為什麼不離開這裏?”或許可能還是不會有回答,阿納柯西還是忍不住問了想問的話。一個人不會無緣無故地過起與世隔絕的生活,倘若不是為了什麼事那必然是為了什麼人。而說到人,又會是為了誰呢?心裏小小的一動,卻也沒有多想。
“我的名字……叫作神幽。”忽然地開口倒是嚇了阿納柯西一跳,他沒有想到他會開口,而且那聲音竟是如此地溫柔幹淨,如果說聲音可以讓人沉醉,那麼那或許就是這樣的一種聲音吧。
“啊,哦,那麼神幽,你為什麼不離開這裏呢?”
“離開……能去哪裏?”神幽轉而對上他的眼,似是反問,卻像是一早就有了答案,讓阿納柯西竟也無從答起。想著是不是該聊些別的,不要讓這好不容易歡快起來的氣氛遭受破壞。絞盡腦汁想了半天,從北方征戰的傳奇想到百姓之間流傳的樂事,從百姓之間流傳的樂事又想到兒童間傳唱的童趣兒歌,阿納柯西幾乎把腦子裏有的一切都搜尋了一遍,正想著要如何令冰冷的人兒開心起來,就聽見越來越沉重的喘息聲。側著腦袋一看,這家夥居然就在自己身邊毫無設防地睡著了。
想起來兩人在一起朝夕相處已有半個月的時光,但是阿納柯西卻從來沒有見過神幽的睡顏。他們總是隔屋而居,倘若不是他纏著神幽,恐怕以神幽清冷的性格,兩人連打照麵的機會都不會太多。說起來,他的睡顏還真是好看。全然沒有了白日裏那份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冰冷,此時的他就像一個小孩子,無害也不無情,看不出醫術高超,也看不出書法淩厲。簡簡單單就像他的小屋,沒有半點添設。隻是那微鎖的眉頭裏似乎糾結了什麼讓他難以忘懷的事情。
阿納柯西伸手想撫平那一片緊鎖的眉頭,卻在手指剛一碰觸到神幽的肌膚時,聽見他喃喃地細語。
“影……不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