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盆粥，兩碟小菜。可過上了夠美的日子，就再怎麼含辛茹苦不起了。
    “絲兒，有話說出來。”母親毫無生氣地問著死氣沉沉的妹妹。
    竟沒注意，妹妹還是滿盆的粥。從不挑食的她今兒怎麼了？
    “母親您應該去報案。”妹妹人是善良的，可並不算聰明的她，往往弄巧成拙。這年代，這家境，這時候，這句話對無能為力的母親來說就是人身攻擊。
    “如今的公安、政府也是靠錢吃飯的，你父親走了，存款也沒了，誰會理你？”畢竟妹妹還小，母親還可以忍著氣說，那話若是我口裏出就禍事了。
    “您可以接管父親的工廠啊！”天哪，越說越離譜了。母親沒有掌管的能力，賣了工廠加地皮的錢也隻夠還債，錢靠錢生錢，這道理我懂，可妹妹不懂。
    妹妹意識到說錯了話，可已經晚了，人的忍耐是有限製的，何況是正被噩夢驚醒的母親。
    張開的口又閉上，道歉也是徒勞無功，我們傻傻地坐以待斃，四隻眼偷偷地盯著母親那似有似無的神情。
    終於，母親的神情轉變了，可就在那一刻，我們的心也融化了。不敢相信，無法相信，母親漲紅的眼裏滑落下一顆晶瑩剔透的淚珠。隨後，兩顆，三顆——母親哭了！
    我們還是傻傻地盯著母親，就像做夢一般，一向冷酷的母親也會哭？！一切那麼虛幻，又那麼真實，直至一個可親又可怕的聲音激蕩在耳邊，“枝兒，拿外套來。”
    這一聲喚醒了我，可我仍在似夢般的回憶中穿梭，將外套遞給母親，看著母親歪歪斜斜地步出門外才回神追問：“母親您去哪？”
    “去尋找謀生的方式。”母親跌跌撞撞吃力地走著，漸漸消失在足以淹沒一個人的雨雪中。
    我愣了，我在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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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黑了，出去求職的母親還沒有回來。
    深夜了，母親仍不見歸。
    我們是擔憂，是懼怕，但又隻能乖乖呆在家，裝作不厭其煩地等待著母親。因為母親步入家門的第一眼最希望看到的一定是我們兩個整整齊齊地呈現在她眼前。
    等待依然，時光還在。
    發呆不痛苦，痛苦的是我有一個多愁善感的妹妹，不吉利的話總那麼一針見血，令人坐臥不安無法發呆。
    “我一想到母親磕磕碰碰離開的樣子就……”絲兒這句話是在打擊我麼？是的，我竟然袖手旁觀母親為我們去頂霜忍痛！
    “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這話給了妹妹一個反擊，一向對她疼愛有加的姐姐竟這麼罵她。然我卻沾沾自喜，咱們這不是平了嗎？
    我忽然覺得自己好壞，對母親沒盡到當兒女的責任，對妹妹沒盡到做姐姐的責任。這樣還如何完成父親的遺願？
    不該發生的事情總是要發生，此時母親竟推門而進，一臉怒氣，雙眼放光，透出她的冷酷。真令人毛骨悚然！
    母親這副凶巴巴的模樣，是因為沒有適合的工作嗎？“母親沒關係啊……工作明兒再找也可以啊……”
    “我氣死了，被你們氣死了！這麼晚了不睡覺在這兒吵架？還吵得連左鄰右舍都探頭聽聞？你們姐妹都不團結，找到工作又怎樣？”可憐天下兒女心，我們不睡覺是為了等您，吵架也源於對您的擔心啊！
    我想道歉，先向母親道歉，再向妹妹道歉，可是說不出口。
    這是證據，過於奢侈的地方，讓人“死要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