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莞望著此時少年意氣的霍錚，思緒萬千。
    此時時間緊迫，莊王尚在廳前，前有豺狼、後有虎豹，不可待她感觸良多。
    “阿錚，你來得正好，我思忖著母親走前那番話似乎意有所指，那桃樹仿佛頗有深意。”
    “小姐，請在此稍等片刻，待我前去查看一番。”
    霍錚飛身上樹，並沒有發現異樣，回身搖頭。見此，榆莞示意霍錚回來，傾身附在他耳邊“我懷疑樹下可能埋了東西”，伸手指了指兒時曾摔倒的地方。
    兩人眼神交彙，默契了然，霍錚點頭，隨手拿了個工具在樹下挖了起來。
    挖了近一丈時，鏟子碰到了一個尖角，心中一動，這應就是夫人留下的東西了。
    霍錚把那沾著泥土的雕花木盒用袖口擦了擦，大致幹淨了才遞給榆莞。
    榆莞撫摸著盒蓋上鏤空的麒麟雲紋雕刻，深籲一口氣，看著這特製的鎖眼，頗為熟悉，突然福至心靈地摸住了脖子上戴著的項鏈。
    小時候隻覺得母親送的生辰禮很是別致，現在對比著這鎖扣，仿佛一切都說得通了。
    榆莞解下項鏈，插進鎖眼，輕輕轉動後“哢嗒”一聲，果然打開了。
    榆莞麵露激動，眼眶微紅，看向霍錚，後者目露笑意，輕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安心，一切有他。
    盒子裏放著一塊玉佩，一封信以及幾張房契、地契。榆莞心裏思量已久的計劃終於有了實施的可能，“阿錚，看來母親早已為我留下後盾，以前是我不懂事，現在我決定好好利用這些力量來保護我們，你……還願意幫我嗎？”
    榆莞說這話的時候甚至都不敢看著霍錚的眼睛，因為這總讓她想起上一世霍錚雖對她種種好，卻慘遭圍剿而死。
    “我自是願意的，無論你要我做什麼我都不會拒絕。”霍錚目光堅定，深邃的眼眸中映出榆莞蒼白毅然的臉龐。
    這句話就像一蔟火苗，點燃了榆莞黯然傷神的眼眸，仿佛點點星光璨然，一行清淚滴落，榆莞哽咽著說“謝謝你，阿錚。”
    霍錚輕輕搖頭，眼裏隻有溫柔的笑意，“你想怎麼開始計劃？”
    “先發製人乃謀劃的重中之重，我們得從掌握各處情報秘聞開始。煙柳之地最是魚龍混雜，我想開一家人員流動最為廣泛、關係交易最為複雜的藝伎坊。”
    “既是混雜之地，管理方麵又當如何？”霍錚皺眉提問。
    “阿錚不用太過擔心，母親留的信裏已說了，這玉佩可號令她給我留下的一隊能人異士，再者要是實在有什麼不能決斷的，我可扮男裝出麵解決。”榆莞笑著眨眨眼，嬌俏的麵容上顯出十六歲的鮮活。
    “不行，沒人保護你的安全，我派一個會武的婢女給你，你要是出門的話必須帶上她。”霍錚顯露出一種與年齡不符的成熟。
    榆莞正缺人手，自是接受。笑眯眯地撞了下霍錚的肩膀“我們阿錚真是貼心，以後定會是一個好夫婿。”
    霍錚看她揶揄的笑容，強行保持冷峻，心裏羞惱卻又感到失落“她果然還是對自己沒有男女之情。”
    霍錚輕咳兩聲後，開口道：“這件事我會著手去辦，小姐不用擔心。”
    榆莞斂了笑容，應聲答道：“你辦事我一向放心，我這裏還有嫁妝，各項銀子加起來也不少，都交給你處理。”
    仔細商討各項事宜後，榆莞看看天色，喚來初雪準備回王府，霍錚點頭行禮後，注視著榆莞的背影，默然佇立著。待不見榆莞身影後，將玉佩握緊，而後放入懷中，緊貼胸口。
    燕歌行在榆莞離開榆家大廳後隨意與榆父寒暄了兩句，便尋了個借口離開了。
    坐在馬車上的燕歌行突然想到榆莞還在榆府，吩咐道：“追風，申時派人去榆府接側妃，切莫誤了時辰。”
    “是，王爺。”
    燕歌行思索了一番，還是決定親自去找最近回京的蕭清吟商量軍權掌控及諸王爭鬥之事。
    “追風，直接去蕭府。”燕歌行沉聲道。腦子裏想著等會兒的應對之策。
    蕭家作為近年的新起之秀，府邸已從偏街搬到了主街，正是繁榮的地方。正如蕭家的運勢，本就受聖上重用，近來嫡子蕭清吟又屢次建立軍功，百戰百勝，可謂是錦上添花。近日更是大捷回朝，勢焰滔天，不過蕭清吟此人……
    “王爺，蕭府到了。”追風的聲音打斷了他思緒。
    燕歌行理了理衣服的褶皺，麵上嚴肅，閉上眼，斂去眸中翻湧的權勢詭譎。
    蕭家管家恭敬地把燕歌行迎進了蕭清吟的書房。
    修竹院。
    隻見一俊逸男子站在窗邊，正對夕陽，他身著月白色長衫，長身玉立。
    “公子，莊王殿下已到。”管家說完便躬身退了出去。
    兩人目光交彙處，心裏各有千秋。
    這蕭家大公子溫文爾雅的樣子一如既往，看起來倒不像個殺伐果決之人，不知王都這風雲變幻，他是否知曉，或者說，了如指掌？
    今日這莊王燕歌行不請自來，想必是為我這手中軍權而來，我蕭家如今借莊王姻親之勢與宮中蕭妃之力，一並我這沙場戰功，才有了如今地位。
    所在之位愈高，所行之事當愈加謹慎。
    思及此處，蕭清吟主動向燕歌行行禮道：“臣蕭清吟見過莊王殿下。”
    燕歌行上前一步止住蕭清吟的行禮，“弦驚，我還當不起蕭將軍妹夫一稱嗎？叫我莊王可是過於生分了。”
    蕭清吟聽罷狀似輕朗一笑，並不接燕歌行拉近兩人或者說兩家之間關係的話頭。
    他本就不喜燕歌行浪蕩的性子，隻因嫡妹蕭寒雁被迷了心竅般心悅燕歌行，才有了這姻親關係，故而岔開話題道：“多日未見莊王殿下，殿下依舊豐神俊朗，弦驚惶恐。”
    燕歌行從蕭清吟的神色與言語中體會到了什麼，嘴角噙著一絲輕笑，“弦驚這般姿態可是當真傷了行舟一番心意，沙場上刀劍無眼，我與寒雁時常擔心弦驚安危，所以冒然前來，我觀弦驚較之以前更加玉樹臨風、神采英姿，可是放下心來了。”
    蕭清吟神色淡然：“勞煩莊王掛心，邊關將士自是守衛山河為職，馬革裹屍為誌。”
    燕歌行斂下神色，眸光沉沉地看著這位文人雅士一般地年輕將軍。
    蕭清吟烏木般的眼眸一如初見時的澄澈堅定，那時蕭府在王都僅算得普普通通，蕭妃還未誕下龍子，僅靠蕭家老爺子的爵位撐著。那時的蕭清吟身形瘦削，卻大言不慚地要成為戰士，要遠赴邊關，守衛國土。
    而今他在外手握邊疆大軍數十萬軍權，一雙潔淨修長的手不似握刀的樣子，在內有蕭家廟堂丞相，也不似位高權重該有的富貴樣兒。長衫似雪，不染纖塵。
    燕歌行神色變得正式起來，仍舊看不懂蕭清吟，重新審視著他。
    他一改虛與委蛇的神色，正色道：“蕭將軍誌向高潔、為國為民深明大義，本王並非玩弄權勢之人。此番前來，實為擔憂王都風雲變幻之下的黎民百姓，今上……聖明天子、文治武功，可惜天妒英才。聖上龍體欠安、皇子尚幼，群狼環伺，本王想知道，蕭將軍意在如何？”
    蕭清吟心中動容，燕歌行一番套近乎沒能打動他，而這樣言辭懇切、據實而說的話，確實正是他心中所思所慮。“王爺所言，清吟無能，但願為天下蒼生，傾盡薄力。”
    蕭府，修竹院。
    棋子敲響，燈花落盡。修竹院燈盞徹夜。

    作者閑話：

    清吟來啦
    (づ￣3￣)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