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曉莊，快點。”一個女孩叫著男孩的名字。
    “來了。”容曉莊坐了下來。
    “吃什麼？”
    “你們說了算，我不太吃肉。”
    “那我們可點了啊。”女孩笑著和其他人點著菜。
    容曉莊看著手機，該不該給家裏打個電話，是他這兩天一直猶豫的事。
    “容曉莊，你說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這段時間天天看手機。”容曉莊的同事娟娟說。
    “娟娟，你算了吧，你沒看見容曉莊天天下班的時候都和一個男生一起回家，總看他穿一個工作服，他誰啊？”
    “我室友。”容曉莊答道。
    “室友，你怎麼找了個電工室友啊，咱們同事找個不是更好嗎？不過你室友對你挺好啊，總來接你。”
    “我們是同鄉，別說他了，對了下午我還要做社區服務去。”
    “哦，那個啊，這個公益活動都這樣在外麵給爺爺奶奶檢查身體，動不動就是一天，說了就煩，你們咱們社區工作的，說起來算是事業單位，可是工資還低，還總是風吹雨打的活動，哎，不說了，對了曉莊，最近開了家新店網紅的，據說都要排隊吃，明天中午怎麼樣？”
    “我不去了，今天剛吃完。”
    “這是火鍋那是牛蛙，稍微有點遠，我開車去，還有要去的嗎？娟娟問。沒有人應答，娟娟隻得回頭和容曉莊說“還是咱倆去吧。”
    “好。”容曉莊笑著答應了下來，隨後容曉莊給張世亮發了個信息“晚上別來接我了，直接回家。”
    “你給你媽打電話了嗎？”張世亮回複。
    “先別說這個了，回去再說。”
    “回來方便嗎？”
    “。。。”
    容曉莊沒有回複，將往常一樣，如果張世亮知道他在哪裏，不管多遠都會去接他回來，所以容曉莊不想讓張世亮知道。
    晚上吃飯的時候，尚娟娟和容曉莊說著網上的一些趣事，翻著朋友圈裏麵的微商信息，聊著是代購和去哪裏旅行的事，容曉莊附和著也和尚娟娟說著在網上看到的關於這些地方的趣聞，娟娟說的興高采烈，而容曉莊隻有在低頭吃飯的一瞬間，嘴角的笑容才會消失，他內心在琢磨著這頓飯要花多少錢，那些尚娟娟嘴裏的美景到底有多美，為什麼隻有自己生活的這麼辛苦，還有。。。今天是媽媽的生日，離家出走的第11個年頭媽媽的生日。
    容曉莊喝了一些這家店最出名的米酒，心情有點沉重，他每次和娟娟在一起出來吃飯的時候，總是有些壓抑，尚娟娟這姑娘家庭條件優越，來社區工作也隻是因為覺得這是一份體麵的工作，也清閑，她每天的生活重心就是吃吃喝喝買買，容曉莊知道尚娟娟對他有點好感，但是那份好感沒有到了喜歡的程度，所以容曉莊從來裝作不知道，容曉莊經常和尚娟娟一起吃飯，容曉莊在單位雖然看上去陽光開朗說話辦事也得體，但是他幾乎不參加同事間的“禮尚往來”，有時候請柬放在他桌上，容曉莊都悄悄藏起來當做沒有看到，這樣時間一久，也沒什麼人邀請他，平時隻有礙於同事情麵，聚餐的時候才會叫上容曉莊，尚娟娟這姑娘來了之後，一眼就看到了這個辦公室長相最順眼最清秀的容曉莊了，容曉莊的清爽看起來有點韓國歐巴的感覺，聲音也很好聽，聽他說話總是溫柔的，他的服裝總是簡簡單單，因為社區的工作要經常出門，男生大部分都有穿襯衫的要求，容曉莊在一屋子同事油膩的肚皮的映襯下顯得格外與眾不同。同事讓他做什麼事的時候他也很少拒絕，這讓尚娟娟這種看多了各種阿諛奉承和自私自利的男人之後覺得眼前一亮。尚娟娟從容曉莊的生活習慣和穿著來看，他的家世一般。她就總是暗示容曉莊，如果他願意主動追求的話，自己不在乎他的家庭條件，甚至可以幫助他平步青雲，容曉莊的態度則是可以一起吃飯，但是感情的問題容曉莊從不回應，在這樣的單位工作還是不要太高調的好，過個幾年就說自己結婚了，同事們也不會注意到他的。
    尚娟娟不知道用什麼方式接近容曉莊隻能拉著他出來吃飯，容曉莊也知道像尚娟娟這樣的姑娘，你越是疏離她，她就越不會放棄，可是如果熱情又會讓他浮想聯翩，容曉莊就總是這樣糾結著，隻能偶爾也會請客讓尚娟娟覺得我們一來一往屬於正常的同事關係，尚娟娟也很清楚容曉莊的意思，如果她堅持每頓飯都請客的話，估計容曉莊就再也不會出來了，飯後尚娟娟把容曉莊送到了家附近的地鐵站，他每次都不讓尚娟娟送他到小區，總是在家附近的地鐵站下車，看著尚娟娟走後，再獨自走回家，他們在這個小區裏麵住一樓，一樓相對來說陰冷潮濕，但也便宜一些，張世亮和容曉莊在這裏住了有四年，看到容曉莊回來，張世亮仔細的觀察著容曉莊的臉色，沙發的旁邊有一堆零件，張世亮經常會接一些小的電器維修回家，想賺些外快，今天的容曉莊看到那堆零件眉頭微微的皺了起來。
    “吃飯了嗎？”張世亮問。
    “嗯”容曉莊沒太搭理張世亮。
    “沒吃飽吧？再吃一口吧？”
    容曉莊沒有說話，張世亮點點頭，收拾了桌上的碗筷。容曉莊換了件衣服，坐在沙發上皺著眉看著那堆零件發呆。
    張世亮走到容曉莊的旁邊坐了下來，從後麵抱住他，容曉莊順勢倒在張世亮的頸窩，他抓起張世亮的手，這雙手完全不像是一個20幾歲的人的手，這雙手沾滿了無法洗掉的油漬還有大大小小的傷口和裂痕。“我們還有多久才能有自己的房子？”
    “快了！現在我們已經攢了20萬了。用不了幾年我就能攢夠首付了。”
    “可是過兩年，30萬也不夠付首付了吧？”
    “對不起啊，我沒讓你過上好日子。”
    “我什麼時候可以回家看我媽？或者說是我媽什麼願意看見我？”容曉莊一邊搓著張世亮的手好像想要將那些油漬擦幹淨一樣，一邊小聲的念著。
    容曉莊平時很少說這些，他們有意避開這個話題，可是每到自己生日或者媽媽生日的時候，容曉莊就格外的敏感和脆弱，“打個電話吧？”張世亮說著。
    “電話？咱倆走的那年，我家還沒有電話呢，誰知道電話多少？我有時候在想，我就算是回去了，我還有沒有家都不知道！”
    “你家人一定等你呢！”除了這種假設性的安慰，張世亮什麼也說不出來，他很清楚說了也沒有意義。
    “我困了，睡會，你一會還要忙嗎？”
    “不忙，我陪你。”
    容曉莊點點頭，起身躺在了床上，他的胳膊壓在眼睛上，張世亮看著很心疼，他不知道容曉莊在想什麼，是想過去和家人相處的快樂時光，是現在生活的窘迫還是在幻想如果一切能夠重來的選擇。張世亮洗了澡，他知道容曉莊不喜歡他滿身的機油味，然後回到了容曉莊旁邊，一動不動，他盡量的控製著呼吸生怕打擾容曉莊的思緒，容曉莊轉過頭把額頭壓在張世亮的肩膀上，小聲的說“你後悔了嗎？”
    張世亮一抖，一時沒有接上話，隨後柔聲的回複著“永不。”
    “嗯，我困了，睡了。”很快容曉莊的呼吸趨近於平穩，均勻，時不時像是鼻腔發出的類似於呼聲的氣息。
    張世亮的眼眶有些發脹，這個呼吸張世亮很清楚，容曉莊在裝睡了。他和容曉莊在一起14年，一起出來了11年，容曉莊睡著後的聲音隻有張世亮最了解，容曉莊的呼吸道有些天生的堵塞，他睡著的時候嘴巴會不自覺的張開輔助呼吸，可他裝睡的時候，會故意做出這種平穩和類似於呼聲的呼吸，讓張世亮以為他睡著了，張世亮裝作不知道，每次都會配合他，自己能做的就是給容曉莊蓋好被子而已。
    “你後悔了嗎？”張世亮的腦袋裏不停的回響著這句話，離家出走的第11個年頭後，容曉莊第一次問張世亮後悔了嗎？他在想什麼，他後悔了嗎？張世亮閉上眼睛感受著容曉莊的呼吸，他的呼吸打在自己的左臂上，冰涼後再次溫暖，溫暖後再次冰涼，張世亮的表情很快恢複了平靜，一動不動的像往常一樣讓自己成為容曉莊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