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了這句話，詹醫生麵不改色的繼續開著車。
    栗麟伸手拉了拉安全帶，多少覺得有點害羞，車裏安靜了好一會兒，栗麟先說話打破了尷尬：“詹醫生，您為什麼會選擇學醫？”
    “我嗎？因為我前任當時拉著我跟他報考同一個學校。所以我就稀裏糊塗地去學醫了。”詹煜回答了之後，轉過頭看了看栗麟。想從栗麟臉上找到自己想找的答案。
    栗麟聽到這兒，默默的點了點頭，然後就依著座椅靠背把頭看著車窗外的高樓大廈，栗麟又說了一句：“那你們一定很幸福。”像是一個肯定句，又像是一個疑問句，在栗麟心裏，能有詹醫生這種對象當然是很幸福的，在栗麟的心裏其實又想讓對方給自己一個確切的答案，他們是否真的是很幸福，幸福的話，詹煜現在是不是單身呢？栗麟心裏又有了很多很多問題，他選擇不問了，栗麟低頭翻起了手機。
    詹煜感覺到了小孩兒的情緒變化，詹煜自顧自說道：“是很幸福的，但是，他爸爸媽媽送他出國了，然後我們就分手了，他去了國外就有了新的男朋友了，可能現在都把我這個人是誰忘得一幹二淨了，對了，你之前說你是成都的，他也是成都的，隻是他爸爸媽媽在深圳工作，他就在深圳上學，對我來說，這些早就是過去式了。所以我現在也是單身狗一隻。”
    “那你的爸爸媽媽怎麼不和你一起住呢？”栗麟隔了一會兒又問了句。
    “他們啊，我媽媽自己有一個包包店，生意還行，我爸在政府上班，他們從我上大學以後，就想讓我呆在學校，不讓我回家住，而且他們還不想讓我周末都回去打擾他們兩個人的生活，所以我實習之後就搬出來了，我才懶得去看這兩個人在我麵前恩恩愛愛。”說到這兒，栗麟其實看到詹醫生臉上寫著的全是幸福。
    在十字路口碰到了紅燈，詹煜回答完了，看著栗麟，問出了心裏好奇的問題：“這麼久了，我一直想問，你怎麼一個人跑出來了？”
    栗麟躊躇了很久，輕輕笑了聲，他眼睛濕濕的：“我的家，很扭曲，爸爸媽媽的關係並不好，我平常都是一個人在家，我一個人做飯吃，一個人在家裏看電視，也許我睡著了他們也沒回來，他們經常吵架，我爸會摔東西，我媽找不到人撒氣，就會責備我，不管是誰的錯，就算是我爸爸錯了，我媽也隻會說，我不該惹我爸生氣，他們很愛跟我開空頭支票，我想學畫畫，他們不同意，我想學鋼琴他們不同意，他們頂多就是出門之前，給我留點錢在家裏，讓我自己買吃的，這次他們讓我去當兵，我不想去，我就和他們吵了起來，平時不關心我的生活，現在就隻想操控我的人生。讓我必須走他們給我安排的人生。”栗麟心裏壓抑太久了，一直沒人聽栗麟說過這些。
    栗麟邊說邊笑，眼淚就跟著臉頰流下來，詹煜給栗麟遞了張紙巾，栗麟接著說：“最搞笑的是他們連我高中讀的文科理科都不知道，我放假在家問他們，你們知道我大學學的什麼專業嗎，他們還是不知道，隻知道去安排好我的人生，從來不會在乎我的想法與感受，對我來說，他們就想讓我遠離他們的生活，我來深圳的前一天晚上，我爸爸喝醉了在家裏莫名奇妙的發火，雖然這是我們家的常態，但是那天晚上他在查我媽媽花的錢，我就很生氣，替我媽媽說了幾句，他就拿了一個茶杯扔我，又拿了一個煙缸，都沒砸到我，最後他拿了一個花瓶，我當時就站在廚房接水喝，我就看著我自己的爸爸這樣，我就很想笑，我一點也不難過，那天晚上我坐在床上想了很久，其實從我上初中開始，我就想離開我那個家了。”
    詹煜知道為什麼小孩兒看起來這麼冷清了，詹煜心裏也被栗麟的話揪了一下。栗麟這麼久以來，終於找到了一個很好的聽眾，對於栗麟來說，方秋是自己最親近的朋友，遠遠高於朋友的一種存在，如果自己跟方秋說了這些，方秋肯定會向公司請假每天陪著自己，自己來深圳已經夠麻煩她了，栗麟真的不想給方秋帶來更多的壓力。遇見詹煜就像是自己來深圳最幸運的一件事，栗麟小的時候爸爸媽媽都是很愛他的，自從爸爸出軌之後，所有的生活軌道都被更改了，爸爸像個瘋子，媽媽像一個瘋子，那個時候的栗麟正處於青春叛逆期，世界觀的形成完全就依靠身邊那幾個很好的朋友。
    栗麟說完了這些把手裏的手機收好了，轉過去看了看詹煜，栗麟心裏詹醫生就是完美的那種人，家庭很幸福，有很愛他的爸爸媽媽，有一份體麵的工作，還能夠擁有自己獨立的生活，栗麟向往的人生就這樣，栗麟也在一直為之努力。
    栗麟一直覺得自己的人生就像是月亮一般的存在，而且是月亮沒有光亮的那一麵，滿是瘡痍，根本不能看，溝壑滿布，栗麟一直就像是在同齡人之中帶刺一般的存在，就連栗麟高中的同桌秦銳凡都說，栗麟一直以來把自己保護得太好了，在栗麟心裏，他所擁有的隻有他自己，他沒有擁有任何，如果他連自己都保護不好，他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栗麟說完這些，心裏好受了很多，栗麟低著頭說：“謝謝，這些負能量我不該對你輸出，對不起。”
    “沒事，以後有什麼都跟我說吧，我願意聽。”詹煜盯著栗麟的眼睛，像是看透了，又像是沒看透。
    到了大劇院的停車場，詹煜停了車，帶著小孩兒走出了地下車庫，然後看時間差不多了，帶著小孩兒去吃午飯，今天還是帶小孩兒吃的清淡的，想著他還在擦軟膏。吃了飯詹煜就和栗麟去檢票入場了，栗麟從來沒有聽過音樂會，多多少少還是挺激動的，座位席的燈漸漸暗了下來，隻有台上亮亮的燈光，栗麟看到詹煜在看自己，栗麟跟詹煜對視了下，栗麟說：“謝謝，我從來沒有聽過音樂會，這是第一次。”
    “以後，我經常帶你來。”
    月亮一般的人生，
    並不是反轉，
    詹煜的人生就像是月亮發光的那一麵，
    栗麟就是滿目瘡痍的另一麵，
    栗麟滿身是傷，
    他摸著自己的人生，
    既刺人又硌手。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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