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的臉上火辣辣的，卻顧不得疼，跪著往前麵爬了兩步，拉著孟氏的衣襟苦苦哀求。
    “夫人，請您救救大少……小姐。大小姐燒了整整一天一夜了，昨天就沒有吃東西，今天早上更是湯水不進，要是不請郎中，奴婢怕小姐她熬不過去……”
    生怕孟氏再生氣，芸娘硬生生的改了口。
    “哼！我看她是活不長了！趁早抬出去的好！你們可知道，我家菱兒是要選秀女的，牌子都遞到司禮監去了，她要是死在這屋裏，多麼晦氣！”
    “夫人，求求您了，大小姐不會死，她隻是受了風寒……”
    “哎呀，風寒呀！可不能輕忽了。”站在孟氏身邊的方菱皺著眉頭，慢悠悠的道，“娘，您忘了去年何老爺家的那個小妾了？開始也說是風寒，可後來呢？不光她自己死了，還過給了兩個下人，人死了才知道是傷寒。哎呀，真是可怕！幸虧何夫人早早就讓她去了偏院，不然後果不敢想啊！”
    芸娘哀求著，“夫人，二小姐，大小姐真的隻是風寒，求您請郎中來給大小姐看看，大小姐一定會好起來的。”
    “會好起來？”方菱冷哼了一聲，“我看夠嗆呢！怕是白花錢。”
    芸娘知道這個二小姐雖然年紀不大，但心思狠毒，大少爺受的苦，離不開她在老爺麵前的挑撥。
    她忍不住道：“二小姐，大小姐是您的姐姐，您怎麼忍心……”
    方菱嗤笑，“姐姐？我娘隻生了我跟小遠，我哪來的姐姐？”
    芸娘氣的臉色發紅，抬頭看向方芷。
    “二小姐，話可不能這麼說。大小姐是老爺的親生骨肉，當然是您的姐姐！”
    她猛地磕了個頭，大聲道：“夫人，求您派人去請郎中，不然，要是大小姐有個三長兩短，您怎麼跟老爺交代？”
    方菱撇撇嘴，“娘，您真是好脾氣，一個下人居然也敢在您麵前大聲。知道的說您是心善脾氣好，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方家連這點兒規矩都沒有呢！”
    孟氏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一腳把芸娘踢了出去。
    “你個賤人離我遠點兒！有福！趕緊讓人來，把這個快咽氣的喪門星抬出去！不然我們全家都要被這個不男不女的怪物給克死了！”
    芸娘顧不得身上的疼痛，爬起身來，又跪到孟氏麵前，抓著她的衣襟哀求。
    “夫人，求求您了！老爺！老爺，您怎麼這麼狠的心啊！大小姐是老爺的女兒啊！您怎麼對得起逝去的夫人啊！”
    芸娘提起逝去的夫人，孟氏更加氣憤，抬腳又把芸娘踢了個趔趄。
    “哼！賤人！那個女人早死了！你以為老爺還記得她嗎？我才是這個府裏的夫人！有福！人都死哪兒去了？怎麼還不來！”
    女人高亢的哭聲，尖利的叫罵聲，讓方致的耳朵又嗡嗡的響起來，頭疼的更加厲害。
    他記得自己被車撞了，然後就人事不知了。
    這裏是醫院嗎？怎麼這麼亂？
    他竭力的睜大眼睛，看向屋子裏的幾個人。
    雖然看不真切，但方致能看出幾個女人都穿著長袖長裙，頭上梳著高高的發髻。女人他不認識，她們穿的衣服他也從來沒有見過。
    自己這是做夢？可做夢哪有這麼真實？
    他轉了轉頭，看到床邊掛著的淡粉色帳子，上麵繡著繁複的花紋，花紋式樣都是他沒見過的。
    他抬起手來，肥大的白色衣袖滑落，露出蒼白纖細的胳膊和手指，這、這根本不是他的手！他雖然也瘦，但皮膚沒有這麼白/
    方致再想起剛才女人的話，大小姐……難道自己變成了一個女人？
    他突然心慌，他雖然喜歡男人，可從來沒想過要變成女人！
    他撐著胳膊想要起來，突然一陣頭暈惡心，他再顧不得其他，連忙轉頭朝著床外，幹嘔了兩聲，什麼都沒有吐出來。
    他的動靜引起了幾個女人的注意，跪著的芸娘立即撲了過來，哽咽著道：“大少爺，您醒了？您現在覺得怎麼樣？”
    她下意識的又喊了大少爺，根本忘了孟氏和方菱還在屋裏。
    孟氏心裏恨恨的，咬著牙想，我早晚要把你們都趕出門去!
    方致隻是稍微動了動身子，就覺得頭暈眼花，連抬起頭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喘著粗氣道：“扶、扶我躺下。”
    “是。”
    芸娘摟著方致的背，輕易的就扶起了他，小心的讓他平躺在床上，給他蓋好了被子。
    她快速的擦了把臉，擦去臉上的淚，“大少爺，我去給您倒水來。”
    方致閉著眼睛，連話都說不出了。
    他心裏想著，自己怎麼又變成大少爺了？
    很多事方致都想不通，但這一番折騰讓他確定，他已經不是以前的方致了，他已經到了一個陌生的世界裏。
    自己回不去了吧？方致想起電話裏母親的殷殷期盼，一滴眼淚從眼角悄悄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