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這天晚上，等萬籟俱寂後，林好趴在床上開著手機閃光燈，悄咪咪地抄寫又臭又長的歌詞。
    艾楓手撐著下巴，跟他隔著護欄臉對臉，就這麼看著他抄。
    耳機一人塞一個，安靜地聽著這段即將變得很有意義的旋律。
    林好邊抄邊想，越想越覺得吃虧，越想越氣，最後幹脆把本子和筆扔過去，不幹了。
    “我要睡覺。”林好說完，直接翻身躺下閉上眼睛。
    艾楓忍著笑，伸手揉了揉他軟軟的頭發：“好，你睡吧，我來抄。”
    距離元旦晚會還有三天，林好的主要任務就是熟悉歌詞，會說會唱，艾楓則是熟悉譜子，每天晚上回宿舍練習吉他，白天還要抽空去五樓排練124的小品，活脫脫一個大忙人，林好沒少幫他帶飯。
    大家都這麼積極地準備，向來大方的班長周潤自然不在話下，斥巨資專門為晚會買了兩個金色話筒。
    高三的元旦估計是不會再辦了，這個高二的嗨皮將會是最後一段最難忘最精彩的回憶。
    音樂聽的多了艾楓被成功洗腦，有時候走路都要動動手指帶著節奏。
    會考資料也發下來好久了，方方正正的小本子每科一本，老妖說元旦過後專門挪一個星期，每天就是刷題背讀記，還說身為實驗班的學生，要是有人不嫌丟臉敢掛，出門別說是他的學生，等著回家放羊養魚去吧。
    這次四班決定借助地理優勢，動用隔壁班的空教室，省時省力，也省的搬書拉桌子搞得一團亂。
    老妖批準的四節晚自習全部不用上課，前提還是不準亂跑亂串，當天下午最後一節下課鈴聲一響，班上同學就炸了，拿著書走出教室的生物老師無奈地撇撇嘴：“別叫喚了！你們收斂點兒，樓都要讓你們震塌了！”
    “老師我們激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生物老師嫌棄地捂住耳朵，伸手招呼艾楓：“艾楓你過來，我這兒印了一套卷子，你拿來發了，明天回家的作業。”
    “啊？～”立即響起一片不情願的抗議聲。
    生物老師笑笑：“這是回家的作業又不是讓你們今晚做的，哭喪什麼呀，玩吧，敞開了玩，高三就沒機會了！”
    艾楓跟著老師去辦公室把卷子抱回來，往位置上一放，拉著林好拎著吉他就上了五樓。
    可惜來晚了一步，五樓的教室都被占用了，大家都在積極地進行最後的彩排。
    於是倆人一塊向西走，走到走廊最西邊的陽台上，太陽已經落沒了，倆人趴在欄杆上曬著餘韻，艾楓靠在陽台一角，擺好舒適的造型。
    “同桌，開始吧。”
    “嗯。”林好拿出手機打開前置錄像，把手機放在旁邊的窗台上，讓兩個人剛好都能出現在屏幕的小方框裏。
    屏幕裏的兩個少年逆著光，整個畫麵都是暖黃色調，校服也像鍍金了一樣，輪廓意外的柔和。
    艾楓修長的手指開始在琴弦上翻動，動聽的音符和諧順暢地流了出來。
    林好踩著吉他節奏開唱：“飄向北方，別問我家鄉，高聳古老的城牆，擋不住憂傷……”
    ……
    這首歌他們做了一絲絲的改動，沒有像原唱那樣用盡全力去喊，林好的嗓音比他們柔，也不是煙嗓的風格，原唱風格本就不太適合，他用最清澈的嗓音來說這裏麵的滄桑，用最幹淨的感情來唱這裏麵的無奈，最後表現出來的，就是一言難盡的悵惘。
    時長四分半的節目，兩人順利彩排完畢，林好起身要去關視頻，艾楓收起吉他跟著過去，眼神瞄了瞄四周，很好，四下無人，於是在林好側臉蜻蜓點水地親了一下。
    這一親，自然也錄進了視頻裏。
    “同桌，這段視頻可得珍藏一輩子。”
    “嗯。”
    視頻還沒關，艾楓湊到鏡頭前，深吸一口氣，微笑著輕聲說：“艾楓喜歡林好，一輩子都喜歡。”
    林好心猛的漏跳一拍。
    艾楓說完，扭過頭望著他，眼角眉梢都是溫柔的笑暈。
    彼時，晚霞的光輝灑了他一身，這個少年就站在光裏，用最澄澈的笑容向他訴說著他最真摯的心意。
    不笑就讓人心動，遑論這麼笑起來，滿身都是光。
    林好也湊到鏡頭前，認真地說：“林好喜歡艾楓，喜歡一輩子。”
    你喜歡我，一輩子都喜歡，我喜歡你，喜歡一輩子。
    這是我們之間的約定。
    林好在鏡頭裏和艾楓的眼神對上。
    視頻到此為止。
    艾楓伸手想抱人，走廊那邊突然傳來苑國強雄厚有力的喊聲：“楓哥！到你出場了！你在哪？”
    突然一聲吼把艾楓嚇了一跳，忙從陽台上閃出去：“這兒這兒，來了！”
    林好閑著沒事，索性跟過去看看。
    到場得知，124的小品名叫《誰是神經病》。
    林好：“……”
    排練完下來的時候，一些女同學已經貢獻出了自己寢室裏的小彩燈，掛滿了空教室南排的窗戶。
    燈也是暖黃色的。
    林好現在覺得這個顏色特別可親。
    電棒也被包上了紅色黃色的燈紙，照的教室一片……紙醉金迷。
    前門用作上場，後門用作退場，北邊觀眾席，觀眾全部麵朝南坐，還好教室足夠大，留的場地足。
    三個女生來了段熱烈的開場舞，氣氛一下子就上來了。
    為了紀念這一曆史性的時刻，體委王康把自家攝像機都帶來了，穿個米色毛衣馬夾，帶著圓框眼鏡，肩上再斜挎個相機，360度全方位地移動記錄，活脫脫跟直播的記者似的。
    忽高忽低小心翼翼的姿態還莫名有點搞笑。
    先是歌曲獨唱合唱，蒙黎蔡小燦合唱了一首英文歌，挺厲害的，還有一組女生合唱了《童話鎮》，深藏不露的學霸姚菲菲居然彈的手卷琴作伴奏，確實讓很多人大跌眼鏡。
    女神永遠是你女神。
    接下來就是小品，小品不少，林好記住名字的隻有《采花賊》《長恨外傳》《三打楊嘉興(白骨精)》……還有艾楓他們的《誰是神經病》。
    好像記住的還不少。
    小品估計得有十來多個，有的宿舍還出了倆。
    但不得不說，小品大家看的很投入，從頭哈到尾，去年有個甄嬛外傳，今年趁著剛學了長恨歌，女生們就編了個長恨外傳，也是人才。
    粉色圍巾一拉就是芙蓉帳，貴妃獻舞居然響指一打來了段廣播體操，美人陪酒居然袖子一擼跟皇帝玩起了行酒令，被追殺時邊跑邊扔頭上誇張的一頭發卡，謂之“花鈿委地無人收”，最奇葩的是最後居然來了個穿越，貴妃死後重生，穿越到了現代考場……
    看看這清奇的腦回路。
    《誰是神經病》這個小品林好沒看太懂，也不知道是因為外界太吵，還是因為他目光一直粘著艾楓……反正就是沒看懂。
    講的是精神病醫院裏的一些事，兩個神經病拿著扇子往桌子兩邊一坐，架起囂張的二郎腿，開始了互相吹牛和損懟，艾楓是其中之一。
    “你是什麼人？”任龍飛用奇葩又高昂的語調問。
    艾楓扇子瀟灑地一打，上書三個黑漆漆的大字：正常人。
    然後用同樣的語調反問任龍飛：“你是什麼人？”
    任龍飛也跟著瀟灑地甩開扇子：一樣。
    然後兩個神經病開始對著傻笑哈了半天。
    後來精神病院來客人(劉扶搖，神經病+1)，幾個人開始圍繞新來的客人到底推沒推苑國強(神經病+2)展開激烈口舌鬥爭，還要讓院長王康(神經病+3)做見證。
    最後演變出來一個梗，雙手向前伸，身體向後仰，再配上臉上誇張吃驚的表情蹦一下叫喚道：“你敢推我？！”
    這是一幫瘋子的樂趣。
    再說那個三打楊嘉興(白骨精)，也是他們自己編的劇本，師徒四人西天取經，化緣時候唐僧往悟空身上貼了張大大的二維碼，悟空拿著不知道誰的飯碗在觀眾席前麵一通走，女生們的施舍相當大方，悟空居然賺的盆滿缽滿，然後被後麵的男生一頓譴責，直呼無恥。
    楊嘉興演了少女婦人和老頭三個人，不，三個妖，一個大男生戴著深藍色的假發不停地換造型，非常辣眼睛，第二次送饅頭給唐僧的時候，悟空回來的及時，一把搶了饅頭咬一口然後扔掉，大呼一聲：“這麼難吃的饃，一看就是一廳買的！”然後棒打人家。
    不過這隻妖的戰鬥力跟他驚人的發色成正比，他最後居然幹掉了孫悟空，還有八戒沙僧白龍馬，所以他最後是怎麼死的呢，他是被孤立無援的唐僧活活囉嗦死的。
    大家的腦洞都太秀了，觀眾的笑聲都沒停下過。
    艾楓出演完他那個小品，就跑過來跟林好一起坐在桌子上，一邊晃著腿，一邊不客氣地吃他手裏的零食。
    “少吃一點，一會兒還要開嗓呢。”艾楓說。
    “嗯。”
    小品輪番出演了半天，一組女生的樂器合奏一段寧靜悠遠的《故夢》，來了個完美過度。
    然後就該他倆的節目。
    按理說節目看到了後半期，大家難免有點興致索然，笑了笑累了，喊也喊啞了，就想安安靜靜地看個節目樂嗬。
    用艾楓的話來說，是時候燃爆全場了。
    本來就是受關注度很高的兩個人，光是人往那裏一站，掌聲和尖叫就能迅速翻湧起來。
    “啊啊啊啊啊啊林好居然要唱歌！”
    “我的媽呀艾楓還會吉他？！他怎麼這麼全才？！”
    “嗚嗚嗚太意外了！太驚喜了！”
    “好節目果然王牌壓軸啊！難怪文藝委員不肯透露節目單！”
    “……”
    “……”
    周潤買這話筒不錯，林好試過音質，效果還挺讓人滿意。
    任龍飛在艾楓吉他跟前幫忙舉著話筒，四周神奇地安靜下來，隻餘外班影響不是很大的些許嘈雜。
    林好今天上台戴著眼鏡，看著斯文多了。
    校服拉鏈拉到最上麵，斯文，高冷，還有點禁欲。
    林好閉了閉眼，再睜眼，眼裏隻剩下撥弄琴弦的艾楓。
    流暢的樂聲緩緩傳進耳朵，林好再次閉上眼睛，拿起話筒。
    “飄向北方，別問我家鄉，高聳古老的城牆，擋不住憂傷……我飄向北方，家人是否無恙，肩上沉重的行囊，盛滿了惆悵……”
    台下一波人激動的捂著嘴，眼神已經說明一切。
    開口跪係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