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以為林好隻會回擊任龍飛一人的話你就錯了，他是誰都不放過。
    “楓子快跑！林哥發威了！”
    不得不說，任龍飛有時候就是比艾楓會察顏觀色。
    艾楓還在地上笑的花枝亂顫，林好轉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按上艾楓的頭，直接給他按到雪地裏去。
    笑聲戛然而止。
    “爽不爽？”林好居高臨下地問，艾楓吃了一口雪，含混不清的也不知道在哼唧些啥，林好不再管他，起來就搜索任龍飛的身影，不一時便與其廝打成一片。
    誰也不讓著誰，誰也不跟誰組隊，戰況激烈，熱情高漲。
    沒打幾個回合，三人偶遇苑國強和劉扶搖這對奇葩父子，同時還有蔡小燦和蒙黎，班長和體委。
    這是紮堆都來了。
    人員增多，遊戲迅速開始升級。
    但是依然不組隊，瞅誰打誰。
    這是一種什麼樣的體驗——十麵埋伏，孤身奮戰，我與世界為敵。
    揉雪球直接打已經過時了，他們現在是抓一把雪就開始幹，作戰策略是瞅準機會拉開別人領口，趁其不意，一把丟進去，來個靈魂擺渡黃泉的透心涼，從頭涼透腳後跟。
    大概是最近一直學習積壓得太久，一時興奮心態爆發，玩的異常痛快。
    他們這一波人，是操場上最後一批回去的，回去的時候正巧趕上宿管鎖門，要不是艾楓死皮賴臉衝過去卡著一隻腳，他們差點進不去。
    折騰了一通累的不行，校服也有點潮濕，林好把衣服在被窩裏暖了一夜，第二天才能正常穿。
    無論昨天怎麼發泄，喧囂過後，該拚還得拚，該累還得累。
    下課鈴響，英語老師收起書本在台上喊：“下課啦下課啦，都出去晃晃，別一天到晚在班裏坐著，都快發黴了！”
    實驗班的孩子老師管著省心，一到下課都是不願拉課，想讓孩子們出去曬曬太陽放鬆放鬆，然而大部分人除了必須的生理需求，都跟屁股粘在凳子上似的，讓著你出去都不出去。
    偌大的教室，除了黑板那一麵前牆，其他三麵都置有長長的雙層邊櫃，高中生書本資料多，邊櫃就是學生用來放額外東西的，林好不喜歡坐太久，坐累了就站起來趴在邊櫃上學習，充分發揮自己的地理優勢。
    說來這半年考試，林好每次都在第二考場，第一考場跟他有仇似的，他想進前四十奮戰半年都沒有實現，每次排名都是四十出頭。
    想不到一個小縣城的一高牛人這麼多，也難怪她聞名遐邇，也算是名副其實，現在連招個老師都要求211以上學曆的。
    期末考試兩天，考完後直接發通知書和作業，年前不用再返校，成績情況到時候以電子形式通知。
    林好看著自己的通知書，教師寄語那一欄上躺著老妖一筆一劃的隸書字體：
    不要因為希望去堅持，而要堅持地看到希望。
    整張通知書上，隻有這一句話和班主任簽名，其他地方全是空白。
    老妖是真懶，喔不，他隻是父愛泛濫成災。
    “你通知書上寫的什麼？”林好問艾楓。
    “我看看，”艾楓拿起通知書念道，“恨，能挑起事端，愛，能遮掩一切過錯。”
    “……”
    老妖真是個奇葩。
    艾楓仔細一品：“老妖這是在對我表示肯定麼？他是不是也覺得我對所有人都很有愛？”
    “把你的驕傲收一收。”
    “我去看看菲姐的寫的啥。”
    艾楓說去就去，林好低頭整理剛發的一堆的寒假作業，實驗班的寒假作業和其他班的不一樣，作業是學校自己印的題，六套卷子，一科一套，每套十五張，答案也很詳細，是抄是寫全靠自覺。
    沒一會兒艾楓就回來了。
    “寫的什麼？”
    “八個大字，千裏之行，始於足下。”
    “……”
    “我懷疑老妖在拿我們的通知書練字。”
    “自信點，把我懷疑去了。”
    “哈哈，也是，想想他哪次沒拿課堂板書當練字。”
    姚同誌是個慢性子眾所周知，但是慢歸慢，講起題來一點也不含糊，一套題拿出來問大家講哪個題，學生報哪個他講哪個，一堂課前半堂講個三五道，後半堂就能自習，實驗班為什麼進度快，因為講題快，一個三四頁的練習需要講的就那麼幾道，還有評卷子的時候，十分鍾之內就能評完，林好記得最快一次，是一堂課講完了兩本資料上兩個單元的練習題。
    所以實驗班孩子自習課多，根本不存在老師占用自習課的情況。
    林好其實不太喜歡過寒假，年前忙著備貨過年，年後忙著走親訪友，時間得照著一半打折。
    父母的生意做到臘月二十三就收了工，然後一心準備過年，林好家裏的過年風俗也不知道是從哪一輩傳下來的，除了備糖備瓜子做火燒掃房子，除舊迎新後，家裏就開始不斷買各種菜食囤貨，林好家裏的習慣是每年都要買一個大豬頭，兩隻雞，三條魚，除了豬頭，雞和魚都得買的活的，帶回來自己宰自己處理，毫不誇張的說，林好是看他爸和他伯殺雞宰魚長大的。
    除此之外就是油炸各種東西，蓮菜豆腐魚，甚至還有打涼粉，打涼粉是個技術活，各種配料的比例有嚴格控製，又麻煩又講究，但是他們堅持要全部自己動手，不買現成貨，每年都是這樣，連手工蒸饃都是油卷花卷棗卷葷素包子一大堆，二十九開始做餃子葉和餃子餡，準備好後一包就是大半天。
    何謂慌著過年？這就是。
    林好從他母親那裏聽到過許多他不懂但必須執行的傳奇理論，比如，大年初一早上不能用刀，地上不能落水，不許掃地，大年初一初二和初五不能洗頭洗衣服，正月十七之前不許碰剪刀指節剪或針一類的利器，不然家裏會有老鼠。
    其他林好都無所謂，就是這最後一條，究竟是什麼邏輯？
    這還叫傳統，不叫迷信。
    這天下午家裏人都忙得不可開交，林好幫忙帶侄子，林泉要去體育場旁邊的KDS漢堡店玩，反正家裏也吵，林好索性帶他去了，點上一份漢堡就去二樓，二樓有小孩的娛樂設施，林泉一個人也玩的很嗨，林好則在旁邊桌椅上學習。
    趕上年關，體育場和這店裏都不免有些冷清，林泉和林好在二樓呆了一個小時都沒見來人。
    林好寫了會兒作業覺得無聊，於是拿出手機，打算給宋亦發消息讓他也來。
    -在家沒
    -在啊，怎麼了？
    -在嗎忙嗎
    -沒，就寫作業
    -來KDS漢堡店寫
    -你在那裏？
    -嗯，二樓
    -行！我一會兒就到
    林好放下手機，重新開始寫題。
    五分鍾後有人拍他肩，林好以為宋亦來了，一抬頭卻看到艾楓的臉。
    “怎麼是你？”
    “不是你給我發信息讓我來的麼？”艾楓掀下帽子，露出帶笑的俊臉，黑色長裝羽絨服穿的風流倜儻。
    林好趕緊打開手機一看：“操，發錯了。”
    “發錯了？！”艾楓顯然也有點懵，“不是你約的誰啊？居然約在這裏，我白來了？我是不是還得回去？”
    “……你為什麼跟宋亦一樣的頭像？”林好盯著手機看了好一會兒，才發現他倆頭像是一個色調，而且還有點鏡麵對稱，不細看很容易看成一樣的，方才他也沒注意備注，這才發錯了人。
    “你看錯了怪我啊。”艾楓鬱悶往林好對麵一坐，“你約的宋亦？”
    “……”
    “要不我回去，你再叫他來？”艾楓說這話明顯有點陰陽怪氣兒的，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算了，不叫他了。”
    艾楓這會兒才重新樂了，桌子上是林泉吃了一半的漢堡還有林好寫了一半的語文卷子。
    “哎，那是你弟弟？”艾楓眼神瞄了瞄旁邊網欄裏樂此不疲的小林泉。
    “我侄子。”
    “長的挺帥。”
    “……”
    “跟你還有點像。”
    “……別研究我侄子了，帶作業沒？”
    “沒。”艾楓笑。
    “那你來就看著我寫？浪費時間。”
    “未嚐不可。”艾楓說著拿過林好的一份語文卷子瞧，“釃酒臨江，橫槊賦詩……嘖，你自己看你寫的啥。”
    林好疑惑地接過，古詩文默寫前兩空，赫然寫著釃酒臨詩，橫槊賦江。
    “……”
    “你心很亂啊。”
    “昨天寫的，家裏太吵，煩。”林好眉眼低垂，狀似漫不經心地說。
    “來我家寫啊，隨時歡迎。”艾楓張口就來。
    “年關你家裏不忙嗎？”
    “還好吧，能買的都買的差不多了，不怎麼忙。”
    看來這是個買現成貨的。
    正在這時，小林泉玩累了出來吃漢堡，一看自己的座位被人占了，委屈巴巴地跑到林好腿邊，小手拉著林好衣角泫然欲泣道：“小叔，我沒地方坐了……”
    艾楓一樂，忍不住逗他：“來，坐你艾叔叔腿上，好不好？”
    小林泉一臉戒備地瞅著艾楓，伸手把桌子上的漢堡抱入懷裏，不回答他。
    “怕生啊？”艾楓問，耐著性子逗他，“艾叔叔很溫柔的，別怕，想吃漢堡嗎，艾叔叔再給你買一個要不要？”
    林泉不太堅定地搖搖頭。
    林好把小林泉提起來坐腿上，輕聲道：“快吃，再不吃要涼了。”
    “他叫什麼名字？”
    “林泉，泉水的泉。”
    “不錯，很好聽。”
    林泉抱著漢堡啃起來，粘了一嘴渣渣。
    “再玩一個小時，我們就回去。”林好伸出修長的指節擦擦他的嘴，語氣不是商量是命令。
    林泉點頭。
    艾楓盯著林泉一直打量，然後嘖嘖感歎兩聲：“這小家夥長大了得是多少小姑娘的青春。”
    “……”
    林泉還不懂他說的是什麼意思，一雙大眼睛裏裝的滿是天真無邪。
    漢堡吃完了，林泉又進去玩，剛才上來兩個小朋友，林泉這會兒有了玩伴，玩的更歡了，整個二樓，除了仨小孩，就隻有他和艾楓。
    艾楓摸摸口袋，摸出折成八疊的物理卷子和筆，開始寫題。
    “你不是沒帶作業麼？”林好挑眉。
    “說沒你就信啊，你怎麼這麼容易相信別人。”艾楓輕飄飄瞥他一眼，眼角眉梢都是得逞的笑。
    林好拿起手邊的資料書，作勢就要拍他臉上。
    艾楓嚇得趕緊往後一仰舉起雙手：“哎哎哎，冷靜！冷靜！”
    “神經病啊你。”相信他到頭來居然還被他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