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被子厚，加上艾楓床鋪的位置有一半被儲物櫃擋著，處在視線盲區，不容易發現裏麵有兩個人。
    艾楓頭在外麵露著，而林好頭悶在被子裏，林好後悔自己為什麼要聽這廝的話到床上來，早知這麼憋屈，他還不如去陽台的廁所裏呆著。
    被子裏有一股說不上來的味道，好像是洗衣粉和沐浴露混雜出來的，而且因為日積月累的體溫打磨，這個味道變的絲毫不刺激，還挺好聞，柔和的讓人想睡覺。
    林好在被子裏平靜地呼吸，臉卻越來越燥。
    林好是側著躺的，雖然被子裏烏漆嘛黑，他還是清楚地知道自己臉對著艾楓的胸口。
    有種說不上來的不自在。
    晚自習十點半放學，宿舍十一點熄燈，幾個人聚一塊兒看完電影已經一點多了。
    說好的懸疑片，林好怎麼看都覺得有點嚇人，興許是大晚上氣氛所襯，還有那破案時候放的背景音樂，一起一伏特別攝人心魂。
    為避免把自己主觀代入太深，林好中途叼了根棒棒糖擱嘴裏，讓舌尖上慢慢傳遞的甜味兒提醒著自己，我隻是個看戲的。
    看完後林好就要睡覺，沒想到四個人都開口留他，一致讓他在這裏湊合一晚。
    苑國強：“林哥，都快兩點了，就在這兒睡吧！”
    任龍飛：“是啊，回去挺麻煩的，而且回去你也是一個人。”
    王康：“關鍵是開門聲音太大，萬一宿管醒了，可就說不清了。”
    艾楓：“我覺得他們三個說的很有道理。”
    林好：“……”
    不得不承認，林好此時真的有那麼一丟丟不想回去。
    看懸疑片的後遺症，一時半會兒消除不了。
    跟人合鋪，除了艾楓不作他想。
    被子偏厚，再加上兩個人睡一起，空間委實有點擠，翻個身是一言難盡的不方便。
    要說不碰到彼此相安無事根本不可能。
    “你老實點，別亂動。”林好事先叮囑。
    “我盡量，”艾楓底氣不足地保證，“我睡相可能比較放|蕩不羈。”
    “……”還是自求多福吧。
    第二天早上醒的時候，林好是被艾楓的鬧鍾吵醒的，醒時腰上搭著一條胳膊，那是艾楓的胳膊，腿上壓著一塊重物，那是艾楓的腿。
    這廝是把他當睡熊抱著麼？！
    林好扭頭看艾楓，這一扭才發現兩個人距離這麼近，隻差一點點，就差一點點他的初吻就沒了，林好嚇得趕緊轉回去，腦子瞬間清醒了。
    煩躁地脫離艾楓的束縛，林好從床上坐起來，可能因為昨天睡得太晚，艾楓這會兒還睡得跟死豬一樣，林好不客氣地拍他臉：“喂，起來了！”
    艾楓被拍醒，看到林好在眼前後人一下子就彈了起來，驚了兩秒才想起原委，然後生生把“你怎麼在我床上”幾個字憋了回去。
    護欄上掛著校服，這會兒也分不清誰是誰的，兩個人隨便拿起一件就穿，當時沒什麼感覺，到教室才發現外套好像穿錯了，艾楓穿的這件感覺比平時的短，林好穿的這件稍微有一點大。
    艾楓的校服比林好的大一碼。
    達成共識後，兩個人直接去廁所把外套換了回來，老妖明確說過，在班裏背書犯困的同學可以去外麵走廊上背，吹個風清醒清醒，倆人以此為幌，走廊上晃著晃著就悄咪咪晃到了廁所，衣服成功調換。
    現在天也亮的晚，早自習走廊上光線雖暗，但背書綽綽有餘，東邊天際泛出一線微光，藍色的天幕上還留著幾顆星子，昭示著今天又是陽光晴好的一天。
    手裏拿著本古代文化常識，艾楓趴在欄杆上，享受著清冷提神的晨風。
    “同桌，你記性是不是特別好？”
    “還行。”
    “這本常識口袋書，一指厚，你幾個早讀能拿下？”
    林好想了想：“三個。”
    “三個？！”艾楓震驚了，“這麼碎的知識，你是過目不忘嗎？”
    這是什麼神仙記憶？！
    “這上麵的好多我都知道，真正需要記的，應該就三分之一。”林好從容道。
    “文神在此，甘拜下風。”
    “尺有所短寸有所長罷了，你英語3500詞不是都背一半了麼。”
    “那個啊，哈哈……”
    “切。”林好也趴在欄杆上，思緒重歸書中，一秒入定。
    班裏死氣沉沉的早讀氛圍下。
    蔡小燦拿筆戳了戳旁邊的苑國強：“喂，強子，你看外麵。”
    “咋了？”
    “你不感覺，艾楓和林好的一雙背影，看著很唯美嗎？”
    “你這麼一說，好像是有點兒。”
    “你帶手機沒？”
    “帶了……你想幹啥？”
    “偷偷拍一張。”
    “燦姐，這，這不合適吧……”
    “哎呀，沒事，拍的是背影又不侵犯肖像權，快拿來！”
    苑國強猶猶豫豫地遞出了手機。
    “你小心點，別被老師看到！”
    “我知道！”蔡小燦一把接過手機，拿書本作為掩護，對著窗戶哢嚓一張。
    還好苑國強關靜音了。
    拍完，蔡小燦趕緊把照片發給自己。
    “好了，你不想存的話就刪了吧。”蔡小燦豪爽地交還手機。
    興許昨天玩的太嗨，今天大半天的課程大家好像都有點飄，中午林好第一次睡了一整個午輔導，艾楓也是，下午放學鈴聲一響，全軍比打了勝仗還激動。
    林好收拾完東西，準備走時發現宋亦已經在走廊上等著，不由得心中一笑，來這麼早是怕他去了被他們班女生圍堵麼？
    “哎，同桌，你帶的什麼作業？”艾楓還在嘩啦啦找東西，頭也不抬地問。
    “英語三張卷子和物理必刷題。”林好說完就邁步出門去。
    艾楓一抬頭，看見上一秒還在他旁邊回答他問題的同桌，這會兒已經和另一個男生勾肩搭背。
    不出意外是十年朋友那個。
    艾楓一直看著直到兩個人身影消失在後門。
    心裏突然就有點不爽。
    不爽個空氣啊，艾楓你個傻子，學習它不香麼，鬥地主它不香麼，切。
    每次放假學校大門外都能堵一排大巴車，還有公路上的私家車，小電驢什麼的，到處都是來接孩子的家長，為了孩子風雨無阻。林好和宋亦出來校門，往東邊的人行道上走去，人群密集時候終歸還是兩條腿最方便。
    “明天我還去你家寫作業。”林好說。
    “隨時歡迎。”
    “餓了麼？”林好邊問邊往旁邊一排流動小攤位看過去，尋思著能吃點啥。
    宋亦知道林好問他餓不餓的時候多半是自己餓了：“今天這裏好像沒什麼好吃的，走吧，先去我家，給你煮泡麵。”
    林好一聽就樂了：“成。”
    一路走回去，耳邊從人聲鼎沸逐漸到車輛飛馳，再到居民區特有的祥和平靜，推開宋亦家門，林好習以為常地換上拖鞋。
    宋亦這裏簡直像他的第二個家，撇開拖鞋不說，洗漱用具和餐具什麼的，能有的都有他一套。
    “叔叔阿姨還是過年才回來？”林好丟掉書包，人瞬間像抽幹似的往沙發上一倒。
    “嗯，上次打電話說臘月二十三。”
    “那麼晚。”
    “對。”宋亦洗完手就去廚房忙活，一煮兩份，沒一會兒就好。
    “居然放這麼多食材。”林好看著呈上來的美味感歎道，碗裏雞蛋火腿腸青菜什麼的鋪滿一層，色香味俱全，一看就讓人食指大動。
    “我什麼時候摳門過。”
    “這得看對誰。”
    “少嘚瑟，快吃，吃完了去體育場溜達一圈。”
    “行。”
    體育場就在宋亦家附近，近兩年由於裏麵遊樂設施的增多，商業性質增強，改名叫遊樂場，不過宋亦還是習慣叫它體育場。
    下午時候體育場裏麵比較熱鬧，場外的人行道旁已經陸陸續續擺起了夜市攤，人流在一點點增大。
    兩個人在跑道上散完幾圈步，暖陽猶在，時間還早，體育場裏麵的遊樂設施都不是大型的，刺激指數略低，那種讓人一看就怯的氣場不是很強烈，饒是如此，林好也從未動過嚐試的心思。
    跑道中心的草坪上情侶成雙笑談風月，健身器材旁老人緩慢又費力地鍛煉養生，流動攤位前小孩拉著媽媽衣服眼巴巴地瞅，有人在你儂我儂細聲低語，有人在堅持不懈氣喘籲籲，有人在奶聲奶氣撒嬌吵鬧，還有人在追求刺激放聲尖嚎。
    人聲鼎沸，眾生喧囂。
    出來跑道沒走幾步，林好突然聽到熟悉的聲音從人群中傳來。
    “同桌！”艾楓隔著人群揮手，一臉興奮。
    林好沒戴眼鏡，他是聽聲音才認出的十米之外的艾楓，艾楓已經換下了校服，黃色棉服黑色長褲，妥妥的陽光少年一枚。
    艾楓喊完衝過來就是一個擁抱，林好猝不及防被衝擊力帶的後退兩步，站穩腳跟後二話不說就把人扒拉下來。
    “神經病，才一個多小時沒見！”
    “這不是偶遇了我激動麼。”
    艾楓撒手，臉上笑意仍在，扭頭對宋亦非常禮貌地伸出手：“你是林好的朋友吧，你好，我是艾楓，幸會幸會。”
    宋亦失笑，握住他的手：“你好，我叫宋亦，問候而已，不用這麼官方。”
    “哈哈，你們怎麼也來這裏，是來玩的？”艾楓問。
    宋亦：“來散個步，待會兒就回。”
    “你來幹嘛？”林好問。
    “我啊，我也是來散步的。”
    “你家是不是就在附近？”
    “對，要不兩位來我家坐坐？”
    宋亦婉拒：“不了，下次吧，不過真巧，我家也在附近。”
    “是麼，哈哈。”
    “我在這裏住了十幾年，怎麼就沒見過你？”
    “我們家是搬過來的，還不到一年。”
    “難怪。”
    “兩位接下來還有安排沒？”
    林好：“有。”
    宋亦：“沒有。”
    十年好友，默契何在。
    艾楓：“同桌你要回家？”
    宋亦也看著林好，臉上寫著疑問。
    林好見偽裝不成功，歎了口氣：“行了，你又想鬥地主對吧，走，奉陪到底。”
    宋亦這才明白，沒忍住和艾楓一起樂了。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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