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事關重大，萬不可泄露半分……”
    “且待良機，現在還不是時候……”
    “大遼已派人破壞此次和親——”
    大遼？和親？
    趙玨眨了眨眼，看著手裏信紙上還未幹的墨跡神情恍惚，一陣心悸。身旁一個留著山羊胡子的老頭兒疑惑地看了看他，隨即又在紙上寫了些什麼，將它遞給趙玨。趙玨不自覺地接過看了一眼，然後艱難地咽了一下口水，不得不絕望地承認自己真的穿越了。
    隻是上課打了個瞌睡——
    手一抖，那張信紙落入桌子上的一個炭盆之中，很快化為灰燼。不過這倒是讓心神不寧的趙玨聯想到了自己的命運，於是強迫自己快速冷靜下來，然後不露痕跡地打量矮桌周的另外三人。
    “消息準確？”
    “太師所言，必定屬實。”
    “太師有何打算……”
    這三人卻是並不關心似乎已經恢複正常的趙玨，又開始奮筆疾書，用信紙交流消息。每寫完一張便傳閱給其他三人，原本就驚疑的趙玨看著手裏的信紙，更加多了一分焦急。
    緊閉的門窗，桌上的炭盆，還有這些隱約有些不對勁的信息，他不會是什麼亂臣賊子吧！？
    “襄陽王今天怎麼如此萎靡不振，莫非前些日子染上的風寒還未痊愈？”
    心不在焉的趙玨還以為自己的沉默已經將這次疑似密謀應付了過去，然而剛出門便被同桌的一個胖老頭兒攔下，他眼含探究，語帶試探。
    “就是啊，今兒可不像襄陽王的作風，”留著山羊胡的老頭兒嗬嗬笑道，“平日一向是語不驚人死不休，怎麼這回默不做聲，倒是一句話都沒說？”
    “什麼叫做語不驚人死不休！？”另外一個鼻子下麵兩撇小胡子的老頭兒卻是一哼，“賈鑫你果然還是一介武夫，連這什麼意思都不知道……”
    “何大人這是什麼意思！？”
    “我什麼意思你心裏清楚！”
    “夠了！”
    卞謀延——留著絡腮胡須的胖老頭眼睛一瞪，兩人瞬間低頭息聲，作恭敬狀。原本還震驚於自己竟然是襄陽王的趙玨也摸了摸鼻子閉上嘴，心中的驚濤駭浪讓他雙手都有些微微發抖。這一幕落在了卞謀延眼中，他瞬間又換上笑臉，然後關切地表示襄陽王先走一步也不是不可以。
    “原先下官還想著請王爺去醉花樓聽曲，不過王爺既然身體不適，那便作罷，”卞謀延拱了拱手，讓身邊的人帶路，“委屈王爺了。”
    趙玨不知這人說的什麼“委屈”，不過剛剛得知自己身份的他倒是也沒有心神再和這人虛與委蛇，於是隻僵硬地擺擺手，然後跟著下人從後門離開。
    襄陽王。
    襄陽王名趙玨，是古典名著《三俠五義》中的最大反派人物。文中他是真宗的幼弟，又是宋仁宗的叔叔，於是被封為襄陽王。不過曆史上其實並無此人。在《三俠五義》之中，襄陽王趙玨勾結江湖人士和朝中的龐太師及其黨羽意圖謀反，但最後群雄會於襄陽，活捉了襄陽王——
    難不成這就是他穿越的原因，同名同姓！？
    趙玨上了轎子，暗暗苦笑，不明白他隻是打了一個盹兒，為什麼就穿越到了一本小說之中，而且還是最大的反派。車禍呢？流星呢？還有什麼七星連珠、夜闖故宮呢！？
    現在穿越都這麼隨便了嗎！
    趙玨悲憤地一拍大腿，可惜這疼痛的真實更是讓他明白自己確確實實是穿越了——不早不晚，正好是已經開始謀反的時候。而他，一個四肢不勤五穀不分的大一學生，連《三俠五義》都沒有看過，別說謀反了，恐怕老實待著都不知道哪天便丟了性命……
    “王爺，太師府到了，是遞拜帖還是？”
    轎子突然一停，外頭的賀奔開口，然後等候趙玨的指示。賀奔是京城的八十萬禁軍總教頭，也是趙玨的貼身侍衛，趙玨嘴角一抽，完全沒有繼承原主記憶的他根本不知道來太師府幹嘛，又怕暴露，於是咳嗽幾聲後說要打道回府。
    “本王今日身體不適，還是不去叨擾太師了，”趙玨佯裝虛弱地開口，“回去吧。”
    “是。”
    外頭的賀奔不疑有他，揮手讓轎夫們將轎子重新抬起，然後整了整自己的衣冠和佩刀。轎子又開始輕輕搖晃起來，趙玨鬆了一口氣，但是很快心又被賀奔的話給提起——
    “王爺明日是否還上朝？”賀奔在趙玨下馬車的時候問道，“是否需要派人去告假？”
    趙玨雖然沒有看過《三俠五義》，但是這本書寫的什麼時候還是知道的。宋初宋太祖杯酒釋兵權，後為了安撫武將，於是約定武將之女皆嫁與皇室宗親，享受一輩子的榮華富貴。可是這樣一來，宋太祖又害怕宗親與親家勾結謀反，因此要求宗親不得離開汴梁城，即人們口中常說的京城。趙玨這個王爺便也就必須每日上朝，沒有什麼實權，但是卻又有著不同凡響的地位。
    “告假？給誰告假？”古代的大臣不去上朝便必須告知自己的頂頭上司，可是他一個王爺哪有什麼上級？“明日皇上若是問起，自然有剛才那幾位大臣為本王說明。”
    趙玨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站在襄陽王府門前，看著裏麵隱約露出的亭宇樓閣，不由得又是一聲輕歎。
    皇帝這對王爺也挺不錯的，襄陽王何苦要謀反？
    “那是否要去找個禦醫再來瞧瞧？”賀奔又問。
    “不必，本王休息休息應該就好了，”趙玨連忙拒絕，“本王隨便走走，你下去吧。”
    賀奔領命退下，趙玨盯著他的背影佇立良久，直到人消失在街角才回過神。這賀奔既然連謀反的事都知道一二，自然也知道趙玨不少事，如果能從他身上挖出一點信息就好了……
    可惜越是這樣，趙玨越是不敢輕易試探。
    趙玨搖搖頭走進王府，門口的守衛對視一眼，都有些莫名其妙。不過趙玨卻是不知，隨便挑了一條路，然後他開口向身邊的丫環套話：
    “你來王府已經多久了？”
    身邊的丫環連忙惶恐地答道：“回王爺，青竹三年前來到王府。”
    “那本王來考考你，”趙玨看著青竹將水上亭子裏的石凳石桌撣去灰塵，然後一屁股坐了下來，“答得好有賞，答得不好嘛……，也沒關係。”
    “青竹不敢。”
    這丫環突然跪下，趙玨皺了皺眉，不過卻是沒有叫她起來。
    “又不會罰你，有什麼不敢？”趙玨捏起一把魚食丟入水池之中，然後狀似隨意地開口，“本王如今的妻妾都姓甚名誰，曾是哪家的小姐啊？”
    一個從不出府的小丫鬟自然不可能了解朝中大事，因此趙玨也沒有為難她，隻是想問清這王府之中的事。想到古代基本十五六歲便成親，趙玨一個現代宅男深感頭疼，生怕自己已經“喜當爹”。
    “回王爺，王爺尚未娶親，府上一位夫人都無……”青竹老老實實地回答，“王爺一向潔身自好，未曾帶過任何人回府。”
    襄陽王竟然沒有成親、甚至沒有小妾寵姬！？趙玨表示自己驚呆了，不由得驚恐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下體。
    “那平日服侍我的都有誰？”趙玨心情複雜地繼續問。
    青竹沉默片刻，隨即認真地說：“平日裏服侍王爺的主要是雪雉和墨白兩位貼身侍女，負責王爺的飲食起居。在外麵則是賀總教頭做貼身侍衛，保護王爺的安全。”
    賀奔？趙玨這才知道剛剛那人的名字，然後不知為何覺得有些耳熟。
    “什麼總教頭？”
    “八十萬禁軍總教頭，”青竹給趙玨解釋道，“賀總教頭武藝高強，教授京城禁軍棍棒武藝，平日宿在王府之內。”
    八十萬禁軍總教頭，聽起來是個很威風的大官，但實際上卻並非如此。趙玨之前看《水滸傳》的時候，一直以為林衝是個很厲害的人物，但是長大之後才知道什麼八十萬禁軍總教頭，關鍵的是後麵幾個字而已。也就是說，這個官品階不高，隻能夠說明此人武藝的確高強。
    “要不是王爺當初救了賀奔，又為他謀了這個位置，他哪有現在這般風光？”突然一道清亮的女聲傳來，“王爺不是染了風寒？怎麼還坐在這涼亭之中？”
    一個身著粉色衣衫的少女從亭外的小路走了過來，青竹喊了一聲“雪雉姐姐”，趙玨這才知道來人便是剛剛提到的貼身侍女。他不知如何應對，皺了皺眉沒有說話。
    “王爺剛剛在做什麼？”雪雉見王爺不似平日裏一樣和自己調笑，於是先揮手讓青竹下去，又站到了趙玨的身後，“愁眉苦臉的，我來給王爺捏捏肩吧。”
    一個貼身侍女在王爺麵前稱“我”？趙玨隻覺肩上的手仿佛越來越用力，幾乎要捏碎他的骨頭。他腦中瞬間閃過種種猜測，什麼通房丫頭、暖床之類的，齜牙咧嘴地說不出話。
    “唉，”雪雉卻是不管趙玨的沉默，自顧自地又說了起來，“可惜王爺染了風寒，不然就能去墨竹館去瞧熱鬧了！聽說明莞館的明莞公子上門挑戰墨竹公子，今天晚上就要一分高下……”
    墨竹館？公子？趙玨雙目瞪大，渾身僵硬。
    事情不會是他想象的那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