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去。想吃什麼？哥去買。”
    “小米粥，估計這碗應該涼了。饅頭吧，不吃米飯了，不好消化。”
    “我是說菜，想吃什麼？”
    “想吃點肉，你能讓我吃嗎？要不你看著買吧。我也吃不多，下午不是還要輸液嗎？”
    “行。買個五花肉，那個做得爛。”
    “你看著買吧。我看會文學史。快點啊，真餓了！”
    “好好。十分鍾內趕回來。”拿了不鏽鋼碗，笑著，風一樣跑出去了。
    校醫院距離教工餐廳，還是比較近的。
    不一會，辰相鋒端著香噴噴的飯菜就回來了。
    “好了，快來吃吧。你先收拾一下床頭櫃。”辰相鋒說著，望笗已經收拾出來，他便把飯菜放上麵，“這一次買菜，沒法裝湯了，我買了個保溫桶，放心，我在教工餐廳刷了。”
    “嗬嗬，生一場病碗筷保溫桶都買齊了，萬一下次再用就不用買了。”
    “希望咱們別有下次。”
    紅燒肉，素炒菜花，西葫蘆炒雞蛋，一個雞腿。
    辰相鋒買的保溫桶，上麵有一層，算是個小湯盤，他便用它給望笗倒了稀飯晾著，“稍等，再喝。先吃點菜。”
    “我去洗手間洗洗手。一起去吧。”
    “走。我扶著你。”
    “沒事。隻是沒大有勁，我又不暈了。”
    在辰相鋒眼裏，望笗此時就像是一個易碎的玻璃瓶，又因為他的學識是他要鍾愛的珍珠，擔心掉在地上，不再屬於他了，所以異常小心。
    回來後，辰相鋒給望笗把紅燒肉上的瘦肉用筷子撕下來，放在素菜上麵，撕了三小塊，“看看先吃這三塊，怎麼樣？”
    看著望笗放到嘴裏，他的一個“好吃”和微笑，換來了辰相鋒的一聲放鬆的換氣和溫馨一笑。
    “別隻管我吃，你也吃。”
    “你是病號，你啊，現在最重要！”
    這句話，讓望笗不禁想起了小時候，眼睛一澀。“老辰，小時候，也是一個夜裏，我媽做了一個夢，夢到有東西追她，醒來發現我發高燒，那時候我爸不知道為什麼不在家，我媽抱起我來就往醫院跑。也是在醫院，我媽抱著我輸液，一夜沒睡就抱著我。”喝了一口稀飯，“還有一次，我哥帶著我們去遊泳，在水裏追著玩，我踩到了水裏的玻璃，就覺得疼了一下，上了岸，才發現血呼呼的往外流，直接把我們全嚇住了，我哥背著我就往家裏跑，到家裏，我媽我爸還有工人，就停了機器，一家人抱著我去醫院。從那之後，那是夏天，每天早中晚吃飯，都是我哥負責把我從屋裏背出來到院子裏，天天好吃的，病好後我直接胖成球了。”
    “一看你就是你們家的寶貝疙瘩啊！我們家，他們一年種地忙忙活活，也顧不上我，好吃歹吃，反正很少生病，再大一些，即使生病了自己扛扛也就過去了。不像你嬌生慣養慣了，稍微有點風吹草動，就倒下了。”
    “我哪有這麼容易倒下。這不就這一次。”
    “還想吃肉嗎？給你撕點雞腿肉？”
    “就要一小塊吧。你怎麼不喝稀飯？”
    “我就喝早上的就行。”
    “早涼了，不行吧？”
    “沒事，我加點熱水就可以。你甭管了。”撕了三小綹放在望笗麵前的碗裏。
    自己提了暖瓶倒在稀飯裏，用勺子攪了攪，便喝了起來。
    “你？”懷疑地看著辰相鋒。
    “放心吧。我昨晚也吃了，不是一點事沒有嗎。我就是皮糙肉厚。想當年，考上高中的時候，我跟著他們去工地打過一段時間工呢。那涼饅頭、涼鹹菜、涼稀飯都吃過；那睡覺的床上都潮濕的捏出水來。”
    “真的？太不容易了。”望笗有些心疼。
    “誰容易啊？！所以現在的工作生活，對比那些打工的日子算是很好了，這也是我為什麼會像你說的剛工作就焦慮。就是這種矛盾的心理，一是想這樣踏踏實實生活工作，也不錯，又覺得還應該有些更高的追求，比方像你考研一樣，所以才有些焦慮。”
    望笗突然明白了兩件事情，第一，為什麼老辰年齡和自己相仿，卻顯得老成的原因；第二，他為什麼時常會有焦慮的原因，也是小寧看不慣王鵬的安於現狀一樣。
    “老辰，其實我挺佩服你的。”
    “這才算多少。看看”，把手伸出來給望笗看。
    全是老繭，怪不得摸自己的時候很硌得慌，望笗放下筷子，摸了摸，很硬。辰相鋒反手握住了望笗的手在自己的手裏。
    “再看看你的，細皮嫩肉，又白又滑的。很多我都沒跟別人說過呢。哪像你這位小少爺一樣，出生就不愁吃不愁穿，不用幹活，隻學習和玩就行。”
    “在這一點上，我被你說得一無是處了。好在，我學習還行，否則直接矮你半截！”
    兩人繼續吃飯。
    “老辰，其實我覺得這個世界沒有絕對的公平，但是努力的人，應該要比不努力的人，在某個意義上，肯定會更受眷顧——隻要我們付出了，肯定能擁有更美好的未來，是吧？”
    辰相鋒吃著飯，低著頭一笑，“這是我們望大記者最後總結嗎？”
    “哈哈。你說是就是吧。”望笗也回給他一個微笑。
    下午兩點多，兩人還在睡覺。
    大夫端著準備好的托盤進來了。
    辰相鋒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蹦起來。
    “現在打嗎，大夫？”
    “打了吧。打完看看，沒什麼大問題，你們就可以早點回去了。”
    “好的，大夫。也不一定著急回去，主要看他的情況吧。”
    “應該問題不大。他沒再說疼是吧？吃了東西了？”
    “沒說。吃了，還吃了不少呢。”
    “那應該問題不大了。你把他喊起來，別我一打，疼醒了。”
    “好的”，辰相鋒輕輕地推了推，小聲說，“望笗，望笗，醒醒，打針了。打完再睡？”
    望笗“嗯”了一聲，睜開眼，“麻煩您了，大夫。”把頭轉向辰相鋒，“打哪隻手？”
    “打右手吧。昨晚打的左手。待會平躺著睡吧，晚上咱們就回去了。”
    “好”便伸手擼開袖子。辰相鋒抓緊伸出手，抓住他的手放在一邊，幫他擼起了袖子。
    “行，一會就好了。”
    大夫過來，插好針頭，望笗扭過頭去，不看，還是有點怕針。
    辰相鋒溫柔得說：“沒事，就疼一下。”一手擼著望笗的袖子，另一隻手自然地放在頭上撫摸著他的兔子毛。
    “好了。我看你的狀態還行，天氣今天也比較暖和，所以我調的比昨晚稍微快了一點，估計不到五點就能打完。繼續睡吧，你看著點。需要換的時候你來喊我就行。那你跟我去開點藥帶回家吃吧。我擔心五點藥房下班了。”
    “謝謝。望笗，你先眯一會，我去去就回。”
    “嗯。謝謝大夫！”望笗謝過，看了看吊瓶，閉上眼睛。突然想起來什麼事情，拿出手機設置了半小時的鬧鈴，待會起來繼續複習，又閉上眼睛。
    朦朧中，手被拿起來被另一雙手握起來，溫暖有力量。
    “老辰！”
    “是我。睡吧，我看著你。”
    “你也睡會吧，我上了表。定了半小時的鬧鍾。”
    “上了鬧鍾？半小時起來，要複習？”
    “對啊。我把應該上午看得文學史看完。”
    “不怪人家小寧喊你工作狂。”
    “你再去躺著吧。昨晚都因為我沒睡好。我一會起來自己看著就行。”
    “嗯，好吧。我躺一會。咱們晚上回去，我做飯。”
    拍了拍望笗的手，鬆開。
    這時辰相鋒的電話響了。
    “主任，明天去青島嗎？”下意識地看了一下望笗，“明白了。好的。”
    望笗一下子睜開眼睛。
    “要出差是嗎？”
    愁雲滿臉，“明天下午出發，趕晚上到。唉，你還在生病。”拿著手機不知道怎麼好。
    “我這不是好了嗎？今中午我都吃了很多東西。你去就行。沒事。”
    又一個電話進來了。
    “張軍，他們又不過來了，暫時？要跟著學校的統一入職，9月10號後了？好的，明白了。”
    “張軍怎麼了？”
    這是一個好消息，“那幾個新來的這兩天不過來了，要跟著學校的一起辦理入職，要到10號後。”辰相鋒鬆了一口氣。
    望笗並沒有多高興，因為哪一天對於他來講沒有太多關係，他都要走的。
    放下手機，又跑過來抱著望笗的手，“你看你生病，身體這麼虛弱，要不別搬走了？還能有人照顧你。到了那邊，你什麼情況我都不清楚，像再來一次這樣的，我都不在你身邊，怎麼辦？”
    “你非得把我照顧的像植物人一樣，啥都不會？你忘了，水餃我都會包。某某人連煮還不會呢。”
    “我不是都已經學會了。我是”孺子可教”的。”
    望笗被辰相鋒握著手，很溫暖，又被他這些話感動，在這如水流的匆匆人生過客中，有個人一直在學著如何照顧你，還求什麼？
    門開了。小寧走進來。
    望笗和辰相鋒抓緊把手分開了。
    “小寧，你又跑來啦？不是讓你不用來了嗎？”望笗起身坐了起來。
    “我不是擔心你嗎？剛打上嗎？不是說好了，怎麼又要輸液？”
    “鞏固一下。打完我就回家五區了。”
    “奧，我來的是時候。我把你稿費領來了，身份證也還你。”
    辰相鋒看了一眼小寧，心裏想，你是來的是時候，“我出去抽根煙。”
    小寧提著包，走到望笗床邊，拿出一個信封和身份證，“給。254塊多。一篇稿子賺200多，真不錯啊！”
    “不是跟你說了，我不著急用。你拿著就好了。”
    “上次給我墊的影樓的錢還沒給你呢。”
    “以後再說吧。我目前不用。”
    “醫生怎麼說？”
    “我沒太聽清。應該是沒問題了。辦理住院、取藥、拿單子、買飯等但是老辰辦的，我就躺在這裏。”
    “老辰看著像個大老粗，心還挺細。他對你夠好的，望笗。”
    “我這個人就是運氣好，碰到的都是像你們這樣的好朋友。”
    “哪裏，因為你對人都很好，所以別人肯定也這麼對你。”
    “你複習的怎麼樣了？”
    “下午看了一點，就去宣傳部了。取回來我就直接過來了。你晚上怎麼吃？”
    “我估計五點能打完。我回去吧。”
    “我跟王鵬說了，他說下了班過來看你。晚上一起吃飯？”
    “不用了。又不是什麼大事，他下班我估計就回家五區了。你們倆去吃吧，我剛好，醫生還不讓我吃著吃那。”
    “真不用？”
    “真不用。你們倆去吃吧。順便多聊聊，畢竟你們倆好不容易在一起。”
    小寧低下頭，“嗨，走一步看一步吧。”
    辰相鋒把頭探進來，看了一眼吊瓶，還有不少，就又把頭探回去了。
    “我要是去工作了，咱們倆就分開了。以後要見，就怕比較難了。”
    “小寧，我淚點低，你別惹我哭啊。”
    “還不知道怎麼樣呢？萬一考上了，咱們不還是在一塊嗎。”
    “是啊。對啦，你抓緊給王鵬打電話吧。不用過來了。”
    “好吧。”小寧拿出手機，走到窗前，讓王鵬不要過來了。
    “好了。你快回去複習吧。時間太緊張。我明天就過去找你上自習。把我的位置占好啊！”
    “好的。我回去了。有事打電話。”
    “嗯。”
    小寧走了。望笗拿起文學史的書，要把最後幾頁看完。
    不知道何時，辰相鋒再進來的時候帶了大夫進來，第一瓶快打完了，直接換到第二瓶。
    大夫走了。
    “她怎麼又來了？不考研了。”
    “昨天宣傳部打電話讓我去取稿費，我讓小寧過去取一下。不是還拿著我的身份證嗎。”
    “奧。原來這樣。”
    “對啦，給我看病，花了多少錢？”
    “怎麼？要報答我？”
    “報答？報答你帶我去吃烤蛤蜊？”
    “唉！”辰相鋒無奈的搖頭，“我是被你拿住命脈啦！”
    “我是問你多少錢？小寧正好把稿費取回來了，我把錢給你。你賺錢也不容易。”
    “為你花錢，樂意！況且不還是我害你遭罪嗎，我該罰！”
    “那好吧。你出差回來，我給你接風洗塵。”
    “說定了哈！”
    輸液完成。辰相鋒讓望笗躺了一會，自己收拾好書包和藥、碗筷等。
    不到五點，兩人打道回府。

    作者閑話：

    是的，你啊，在他心裏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