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十三朝他前麵的女孩輕聲問道：“姑娘，請問這裏是哪裏？”
    鬼魂通常會保持死前的模樣，她衣衫淩亂，看布料款式像是上個時代的的衣裳，雙目隻剩兩個血紅的窟窿，頭上破了個大洞，像是被挖去雙目後砸死，“這裏？這裏是往生城外，”聲音倒是很好聽，“我們稱此處為”千燈格”。”她上下打量白十三，露出笑容，說道：“你是新來的？”
    白十三點頭。
    姑娘又笑了笑，脾氣很好的樣子，生前或許是個溫婉的美人，“死後心裏有放不下的人，忘不掉，等不到，執念過深的人都會來這裏，千燈格裏的每一個小格子都是一世界，不斷輪回生前死後之事，等到哪一天想通了不愛了，門口的燈籠就會變成藍色，也就可以從千燈格解脫進入往生城了。”
    白十三：“那要是一直都想不通呢。”
    姑娘苦笑著說：“那就隻能一直被困著了，在這裏有的人承受不住魂飛魄散也是常有的事，我都在這裏呆了一兩百年啦~別看我現在這樣，以前我可是大戶人家的大小姐呢~”她輕輕的捂著嘴笑，白十三這才看見她的手上布滿了細碎的裂紋，“啊~這個呀？”她晃晃手，“我也快魂飛魄散了。”
    人之將死，總想說些什麼，她開始絮絮叨叨講起以前的事，“我第一次見到我相公的時候就喜歡上他了，他英俊瀟灑、才華橫溢，不是我自誇，我以前貌美如花、聰明伶俐，我們門當戶對，我家經商，他家當官，我們兩家就是”官商勾結”，”她被自己的玩笑話逗得笑出聲，白予悅看著她眼角的一滴淚，卻笑不出來。
    “我主動向他求愛，他麵皮薄，總被我三兩句話逗紅了耳，好不容易把人追到手成婚了，日子沒過多久冥界通道關了，一時間整個山海大陸猶如人間煉獄，瘟疫橫行、饑荒肆虐，仙門依舊日日好酒好肉，甚至大漲糧價，苦了百姓，我家那位看不過去，一邊叫我開粥鋪救人，一邊帶著官兵上門理論，沒過多久一個莫須有的罪名便降了下來，我們被抄家，他被抓進牢裏亂棍打死，我找到他的時候，他在郊外被野狗分食，我沒給他收屍，想著我要是死了也扔在這裏被狗吃，也算是另一種意義上的死同穴了吧。”
    白十三沉默片刻，說道：“你們若是不出這個頭，能在亂世之中保全自己吧？”
    姑娘嗤笑一聲，“我家那位悶葫蘆平時不出聲，肚子裏麵可悶著一腔血性，這世間那麼多人，有懦夫就有勇士，有沉默者就有呐喊者，我們隻是做了自己的選擇罷了，無關對錯，不必追悔，生死不顧。”
    白十三總感覺心裏頭有東西堵著不太痛快，他幹巴巴說：“後來呢？”
    “後來？我薑舒又豈是任人宰割的女子，他死了我也不想活了，我直接帶著人燒了應天府的後院，被抓著虐待一番，死後就來這裏了。我真的好想見他啊，這麼多年每次在千燈格輪回的時候，隻要看見他對我笑，我就更喜歡他了，我連他眼上有幾根睫毛都想記得清楚，別說忘記他了。”她說話時嘴角帶著淺笑，就好像不管經曆了多慘痛的過往，隻要想起心上人的模樣，都會回到十七八歲的青蔥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