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漫天無際的大雪，在無盡的暗夜裏飄飄灑灑，似乎永無窮盡。
    蕭采坐在人力車上，懸著的心，一次次被顛簸的路麵拋起又落下。
    “快！快點！”蕭采焦急地催促著車夫。
    顧不得擦去汗水，車夫加快了腳程，朝著寒鬆園方向奔去。
    寒鬆園，蕭采母親療養身體的園子。
    方才管家傳話過來，說老太太的熱症發作，性命垂危，醫生說凶多吉少，身為長子的蕭采需要榻前守候，以防意外事情發生。
    穿過鬆陵鎮，再過流虹橋，就是寒鬆園。
    路上積雪已至腳脖，依舊紛紛揚揚。
    轆轆車輪雜遝著混亂的腳步聲自蕭采眼前紛紜而過，長街積雪早已狼藉不堪，風雪中行進的人力車一刻也不敢鬆懈。
    車子到達流虹橋的時候，對麵疾馳而來一樣汽車。穩穩地停在了蕭采的車子麵前，著實把車夫嚇了一跳。
    滿天飛雪依舊紛紛揚揚，汽車強烈的耀眼的光束直直地打在人力車上，打進蕭采的眼裏，讓蕭采頭暈目眩，緊緊地抓住了車子的扶手。
    蕭采有點懵了。
    汽車上下來一位年輕俊美的男人，手裏撐一把傘。靜切的眉目在風雪彌漫的夜晚，襯著路上若隱若現的昏黃的燈光，依舊迷人。
    他朝著蕭采走了過來。
    “蘇唯，怎麼是你？”蕭采下了車，驚訝地問道。
    “蕭采，你又是何必那？”蘇唯從口袋裏掏出一支手槍，指向了蕭采的臉。
    蘇唯的眼神之中滿是溫柔，握著的手槍的手開始不停地顫抖，這位滿身風華的男子，微垂了頭，從容地看了一眼遠處陰沉的夜空。
    “我要去寒鬆園看我娘親，你我之間的事情，我們找時間再說吧？”蕭采急切地說道，聲音之中滿是焦灼。
    雪，越下越大，車燈的光束在暗夜裏愈發耀眼。車子裏，一張青白的臉，在風雪的遮擋下變得迷蒙，若隱若現。
    蘇唯丟掉雨傘，，那傘，在雪地裏隨著風打了幾轉，便停在了橋邊的欄杆旁。
    雪，很快落了滿肩。
    蘇唯用手緊緊地捏著蕭采的下顎，用力地往上頂著，在黃白色的車光照射下，蕭采斜著臉，瞬也不瞬地看定了他。
    他們的目光砰然相遇，炸出了白虹曜日一般的光彩。
    “你真的要為了他，拋棄一切嗎？”蕭采堅定地說道。
    蘇唯沒有回答，眼睛裏泛起了淚水。氣促的氣息，撲打在蕭采冷俊的臉龐上。似乎要融化著落下的飛雪。
    “你找人搞了池楓？”蘇唯問道。
    話語突然變得淩厲。
    “我沒有！”蕭采說道，眼角緩緩流下的淚水，緊緊貼著亂舞的飛雪。
    “給南洋商人出售軍火的船隻，是不是你給警察報的消息？”蘇唯的語氣愈發嚴厲，俊美的臉龐繃的緊緊的，淚水在眼眶中直打轉。
    “我沒有！”蕭采重複地說著。他搖著頭，任淚水在風雪中無聲地流動。
    蕭采的聲音開始變的愈來愈小，麻木不堪。
    “我們是多年的好兄弟，蕭采，你竟然出賣我，你，你真的太讓我失望了。”蘇唯厲聲說道，淚水奪眶而出。
    蕭采一直搖著頭，一直搖著。
    “你沒有，你沒有的話，四叔為什麼會被紅幫截殺？阿陸登船的事情為什麼警察會知道？”
    蘇唯的淚水和吼聲似乎要撕裂夜空。
    “還有，池楓，他在荷園為什麼會被下藥？你告訴我。你告訴我！“蘇唯發瘋一般地吼著。
    暗暗長夜，寂寞曠野，密密的雪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蕭采閉上眼睛，那張臉龐，是一種冷豔的俊美。
    “我給你最後一個機會，你說吧，有什麼要交代的？“蘇唯用槍緊緊頂著蕭采的太陽穴。
    “去寒鬆園，看看我娘親，她可能快不行了。”蕭采說道。
    蘇唯的微微抬頭看了一眼夜空，忍不住的淚水，緊緊咬著的嘴唇，似乎沁出紅色的血。他原本以為，蕭采會繼續向他解釋，哪怕這些解釋毫無意義。或者，蕭采會向他回味他們之間過去的悱惻纏綿，哪怕隻是當初，隻是當初最美的一晚。
    然而，沒有！有的隻是風，隻是雪，無邊的暗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