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中:霧籠玉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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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溫泉。水波粼粼。連衣服都來不及扯開,一縱身,直接紮入水中。全部浸在水中,卻睜大了雙眼。口、鼻、喉全充入著那算不上燙熱的溫度,眼前,昏黑與幽藍,交替著殺閃現。惟獨那一點月光,渺遠的仿佛隔了一個世界般。
手探進衣服裏,一路摸到身後粘濕的幽穴,狠狠地按了進去,再狠狠地揉搓起來。良久,似乎本來隻破了些皮的內裏,都滲出了血來,沾染了一手。
依然是這樣髒……
長久的,他這樣全身心沉在水底。不辨自身,不辨日月。直至最後一絲空氣都利用盡了,肺部的壓迫讓他覺得,離死亡這樣近。
破水而出,任新鮮的空氣湧入身體,劇烈的喘息。
“又不是第一次了,還激動個什麼?”有人含著戲謔之意淡淡說到。
不怎麼驚訝地扭過頭。樹影花間中,一黑衣男子雙臂環胸靠樹而立,抬頭仰望著月輪。
“趙西涼,你的興趣就是次次來偷看別人洗澡?”挑挑眉,綺玉無不諷刺地道。
男子哈哈大笑,道:“不知沈澈若看見他家乖徒兒這個麵孔,會作何感想。七八年了,還讓人耍得團團轉呐。”
綺玉橫了他一眼,便不再理會,低頭拚命地擦著身上一片片青紫,不出片刻,盈白肌膚已被粗暴的動作蹂躪得通紅。
趙西諒又笑道:“你今天就算把這層皮扒下來,明天沈澈再接再厲,你莫非還把肉再削下來一層不成?綺玉,也不想想,再幹淨又能持續得了多久?”
綺玉動作稍頓,緩慢地抬起頭,目光冷漠而絕望,冷冷答到:“若那樣有效,別說削一層肉,就算剜出我全身骨頭又算得了什麼?”
“你嗬……”趙西涼搖頭輕歎,“果然沒救了……其實你若偶爾開口拒絕,沈澈也未必非每次弄的這麼狠。”
“讓他沉迷於我不更好?你這正派臥底不就打的這個主意?”仿佛聽見什麼笑話,綺玉莞爾微笑。唯那雙眸,冷甚夜月,空洞無物。
趙西涼目光微閃,終於放下一臉不正經,壓地聲音問到:“這次你又喂他藥了?”
“他讓我喂酒時我把酒含在嘴裏,咬破了藥囊然後和著酒喂給了他。”綺玉斜斜倚在池邊巨石上,慵懶地撩水拭身,譏誚地補充道:“經過別人口的東西他還真敢喝,這個人的自大不久後就會害死他了。”
“他是你師父,傳你一身技藝。真不知道你怎麼會想到下藥害他。”
綺玉柔柔低笑,一字一頓輕輕道:“趙西涼,我恨他。”柔軟的聲音,似夜中的一陣微風,如同錯覺一般。
恨他。頂著那種欺世笑容。私底下做的全然不一樣。
“趙西涼,你知道嗎,那藥無藥可解。他,沒有僥幸。”手在水下扣住自己的大腿,五指用力,指甲擦了進去。一絲血痕悠悠升到了水上,氤氳而開。可是,一點都不覺得疼。
哈,那個人終於要死了。浮現上心頭的情緒,是不是狂喜……是不是?
“趙西涼,那藥會慢慢侵蝕他的身體,哈,為了能讓他死得慘一些,我再多忍一段時間又有何妨?再過一月正派不就要進攻總樓了?我看著,我看著是什麼下場!”
趙西涼道:“沈澈聽到會哭的。”
綺玉不以為然,神色帶著幾分不可思議。正如,如此奇談,竟然還有人說得出口。
趙西涼自陰影中走出,悠閑地背向而去,隨意地揮揮手,嘴上調侃道:“我看你是舍不得了吧,那便趁這最後一個月好好纏綿纏綿。”
他身後傳來山石崩碎之聲,那少年冰冷道:“你這侍衛長做的倒悠閑,我若明天到他那裏參上你一本,可好?那家夥對‘自己的東西’潔癖很重,我說你日日來偷看我沐浴,你說他待如何?”
無所謂地笑了笑,轉身問:“你以為沈澈那是潔癖?”
“不然?”
“沒什麼……”
無奈地搖頭長歎,趙西涼悠然行遠。邊走邊自言自語:“連我都要為沈澈哭了……”
長夜將盡。夜雖清冷無限,卻總會被不久後的黎明取代。
春宵也是盡了。人也盡了興。可是該走的程序卻一個不能落。
綺玉拖著一身傷痛,健步如飛,還是遲了片刻才衝入武場。放在平日,他決計不會犯這種錯誤。隻昨日,滿懷心事,確是沒睡好。
夜裏一直在做夢。莫名其妙地,夢見七年前,他拉著十二歲的自己,容顏俊美如天神,笑靨美麗得幾乎把漫天飛花都比了下去。
但是現在,就是這樣一個人,快要死了。再也見不到。
死得好。末了,醒了的綺玉喃喃著補充。
沈澈果然早已負手立在了場地中央,卻不知是不是等了很久。好在,開了口卻是道赦令。“今日饒了你罷,可是有什麼事耽擱了?”
綺玉怔了怔。這人何曾這麼好說話過。
“玉兒?”
這才反應過來,故作矛盾之色,道:“沒有,師父。是玉兒自己起來遲了。”
沈澈無聲淺笑。“沒事?那你的臉是誰打的?”
綺玉“撲通”跪倒在沈澈身前,咬緊下唇,不肯透漏半字。
的確是有的。過來時不知撞了什麼黴運,遇見眼前這混蛋的一個男寵。“乖巧柔順”的綺玉自然不會和他起什麼衝突,隻可惜……那人罵的話太難聽了。
“以為自己名義上做什麼徒弟就真高尚了?”
“其實幹的還不是一個活……”
任他打了一巴掌。
不是不報,隻是時候未到。他很喜歡這句話。不必他動手,自也有人不會放過。
沈澈眸子暗了暗,傾身將綺玉托了起來,不再多言。隻笑道:“開始吧,你也應該要進入第七層了吧?為師不善劍法,也越來越難教導你了。”
綺玉承認自己的資質並不太好。不過嚴師出高徒倒是不假。沈澈能把他這璞玉雕琢成美玉,不光憑著自身實力非凡,更是……有好手段。
淩空飛舞著,身形快如鬼魅。腳步更迭中已然萬般變幻盡出。
“啪”,銀色閃電卻已以詭異的角度襲來,準確地繞上他的手腕,執鞭人手裏輕扯,綺玉經不住痛,頹然鬆下手中劍。
沈澈揉了揉額角,風輕雲淡地道:“這下可得抽九鞭了……跟你說過多少次,總得看清楚了才能出劍。第七層劍法的確仗著個快字,但也不是讓你亂揮。”
咬牙點點頭。揮劍繼續上。
其實心中明知道嚐試多少字就會失敗多少次。那男人給的條件“繳了我的武器你便過關了”。若他能完成,豈還容這人招搖到現在。
是夜。
依然月下溫泉。
趙西涼蹲在池邊,望著池中少年。“你把他給你塗的藥全搓沒了,傷口可會爛掉的。”
白玉一樣的背上縱橫數道鞭痕。看得出,施刑人絕對沒有留絲毫情麵,傷口處的肉向外翻卷,有的甚至還沒有開始愈合,仍舊流著血。
傷口的主人竟然還大力地擦拭著那些傷口,不一會兒就讓血濕了他周圍一麵溫泉水。“一想他用那副讓人作嘔的表情給我塗藥,我就寧願他再多給我幾鞭。”洗掉了,那藥全部洗掉了才對。
“……你日日與他共枕,他難道不奇怪有了療傷聖藥你的傷還好的那麼慢?”
綺玉不以為意。“他哪裏真看得見我,索性連擦藥這假惺惺的都省了算了。”
趙西涼繼續自言自語:“沈澈真該去一頭撞死在畫樓門口。”
心跳驀然快了幾拍。“莫非他早就……”
綺玉奇怪地看他,問:“早就什麼?”
“不,沒有……”
眨眼間,時光飛馳,仿佛一縷散不盡的流煙籠罩了世事。朦朧,虛幻,那般迷惑了人,便再找不到歸宿。
綺玉把日子過的渾渾噩噩。抬眸處,竟然分不清眼前的人是否又是一個夢。
原因不明地,沈澈最近把他的練功抓得很緊,一個小小的失誤都不再寬容。每每自武場歸來,都是一頭栽倒在床,任紅色蜿蜒在被褥上。
過不了多久,那個人就到了。總是一言不發地托起他的身子,撕開與血肉糊在一起的碎衣,然後上藥。
連離去時也不會多說一個字。
沈澈最近變得奇怪。若以往,不都假意安撫幾句?怎現在省了?
興趣是哄他哄膩了吧。七年,真夠了。
綺玉翻身,背上的傷觸到了床褥也是疼。以臂擋眼,幽幽歎息。
這感覺象是……畫樓前風中的旗幟,那盛放的顏色,灼痛了人的眼。偏偏那色彩又讓人想起,某一天,沈澈站在成簇花開富貴之中,對著他說。
玉兒,有你在真好。
玉兒,師父真的喜歡你。
假的。全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