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雲天青臉上寫滿問號，“我並沒有忘記師兄啊。”
    “……”玄霄不語，平複下情緒，稍稍放鬆了些。
    這裏是一個灰色的世界，沒有白的刺眼的光芒，沒有黑暗恐懼的猜想，隻有平淡的灰色，灑滿這個視野。周圍偶爾有人經過，卻仿佛帶了同樣冰冷的麵具，單調而空洞。
    雲天青看到了玄霄，他是那樣的顯眼，因為他是這個世界中唯一的色彩——火熱的緋紅色。
    那樣一個特別的存在，身影卻十分落寞，因為——他沒有同伴。
    這是玄霄眼中的世界。
    修仙、修仙……
    修煉成仙又能如何？
    他不知道，堅強的目光背後是對這個平波無奇世界的深深無奈。
    每個人都以為，玄霄冷漠嚴肅不愛說話，其實是沒有人同他說話罷了。師傅的命令隻需回答“是”便好。同門們則覺得他是一個值得崇拜的偶像，是一個值得追逐的目標，是他們嚴於律己的榜樣師兄，卻從來不是朋友。久而久之，連玄霄自己也以為自己本就是個少言寡語的人了。
    耳邊是師傅循循善誘的教導，身邊是對他敬重卻疏離的師兄弟們，循規蹈矩的生活日複一日。隻到有一天，一個人闖入了他的世界，帶著春天般的活力，把這一片片的灰色，渲染上了不同的色彩。
    “師兄！師兄！今天晨課幫我告假！”酒喝多了，宿醉頭痛，嗚嗚。玄霄氣結，直接把某人扔到思返穀。
    “師兄！師兄！重光長老欺負我！要沒收我的寶貝！你幫我藏起來！”說完，扔給他一個沉甸甸的包裹，一溜煙跑了。玄霄看著這一大包瓶瓶罐罐鬱悶，雲天青你什麼時候藏了這麼多酒？
    “師兄！師兄！剛才我聽夙莘師姐和其他師姐打賭十兩銀子，看誰敢把自己繡的荷包送你！哈哈！師兄你走桃花運了！”看某人幸災樂禍的樣子，直接拉到舞劍坪上“練習”對打。
    “師兄！我都把心法練至第五重境了，你為什麼還不同我多說些話？你不能再說我偷懶了吧？”看著雲天青期待的眼神，玄霄不自然的嘴角抽了一下，老半天吐出兩個字：“不錯。”
    “師兄~~~”對著雲天青無之境的糾纏，玄霄以練功為名，逃——
    原來，和天青在一起的每時每刻，都清晰的被保留了下來，在他被囚於東海之時，一點一滴的重現在夢中，陪他度過那無聊的百年時光。
    但是，當他在夢中回憶這些的時候，另一個人也在看著，不，不能是說另一個人，因為那個人，也是“玄霄”。
    玄霄的心起初平靜，但當美好的記憶一遍又一遍重溫時，那美麗的東西卻變成了毒藥，變成了尖刀，一次又一次傷害著玄霄的心。
    最美麗的東西不是擁有的，而是擁有之後又失去的。
    既然失去了，得不到了，就要粉碎掉！
    腳下的大地，眼前的人，某一瞬間寸寸崩裂，碎裂成灰，再次出現在玄霄麵和雲天青麵前的，是雲天青攜手夙玉離開的畫麵。
    “師兄，我們走了。”無奈、不舍，卻毫不猶豫的轉身離去，一次又一次，不論夢中的玄霄如何伸出手，都抓不到那人的一片衣角。
    無窮的循環，畫麵永遠停留在那一段時刻，玄霄由焦急變的絕望，當他終於意識到自己再也無法讓那人留在身邊。當他終於記得那一次的分離便是永別，當他終於明白，他要回歸那沒有雲天青的灰色牢籠時，他的心魔再次蘇醒！
    火焰蒸騰著大海，他要衝出去，他不要回去，他要燃燒整個世界——
    金色的光適時出現，九天玄女出現在玄霄的麵前，她問：“是誰因為貪婪丟掉了自己的幸福？”
    明明有了同伴陪伴在你的身旁，為什麼你卻還要強求不屬於你的力量，去破壞別人的幸福？
    是誰沒有珍惜近在咫尺的人，在失去後才追悔莫及？
    是他自己。
    他修仙明明隻想離開那一成不變的乏味生活，他隻是想活著有些改變，可是當他得到了天青帶給他的不同時，卻依然填不滿從空虛中生出的欲望，他想要更多——
    他傷害了多少人與妖，破壞了多少幸福，他憑什麼還指望擁有自己的幸福？
    那一刻，玄霄是那樣的唾棄自己。
    因果循環，自己種下的惡果，終於還是要自己來品嚐。
    這個認知拉回了許些理智。
    他要贖罪，不可以離開東海。他這樣告訴自己。
    但是他的心魔還在叫囂，要報複！要報複雲天青！要報複雲天河！要報複摒棄他的天界！
    報複了之後呢？他問自己。
    不報複他不甘心！他回答自己。
    他與自己在糾纏，再激辯，時刻充滿著火花的世界，偶爾有雲天青的身影出現。
    隨著時間的推移，玄霄累了，人累，心更累。
    他的心魔被東海冰冷的海水漸漸湮沒收斂。
    玄霄知道自己回歸那個淡漠的世界，他把過去的一切都收於心底，開始變得平靜。
    後來有一天，他睜開眼，茫然的看著眼前的深色海水，好像一個人飄逸長發的發色，可是他卻怎麼也想不起來那個人的容顏，隻要仔細再想想，就心痛的厲害。
    那就不要去想了吧，他閉上眼睛，進入無夢的深眠當中。
    直到有一天，一個和他有著相同氣質，相似氣息的人走了進來，告訴他：有人在等你。
    看完自己的夢，玄霄終於明白，原來，是自己選擇強製性的遺忘了自己的過去。因為他煩了那個不理智的心魔，他厭倦了和自己的爭辯，他討厭無法控製自己心智的感覺。所以，他把另一個自己，連同九百多年的時光一起壓在了自己的心底。
    如今，天青還在身邊，他的世界再也不是灰暗色的，他滿足了，他隻求找回完整的天青，然後，然後……
    玄霄毫無預警的突然載到在地，手卻不曾放開雲天青。
    “師兄！”雲天青焦急的呼喚，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