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小遠跑張傲那邊更勤了。
    在數次遊說無效後，看著張傲一天比一天黑瘦，前幾天據說得了重感冒的份上，小遠已經不是去拽他回來上課，而是去送飯送藥。
    張傲那裏比較偏，周圍沒什麼小吃賣的，他們又沒錢，每天就是煮麵、泡麵，隔段日子有點錢了就湊一塊兒搞火鍋、喝酒，一頓整幹淨。住在地下室，本來就潮寒，現在暖氣又停了，濕氣散不掉，被子從來不曬，全都帶著潮，感冒多半是被這麼拖出來的。
    於是，小遠每次過去都帶著大量食物，有點賑濟災區的意思，他說那裏不止張傲一個人，帶太少不大好。又去校醫院開了超量的藥，拿過去給那些人用。
    我其實挺好奇，小遠這麼貼補張傲，那還有錢給韋婷買禮物嗎？交女朋友不可能不花費，即使不經常送禮物，那至少每天一起吃飯總要他付賬吧？
    但我沒有問他。
    晚上找小遠商量宣傳場地的事，去了幾趟他都沒回來。
    最後一趟過去都熄燈了。
    我在門外喊“小遠——”
    回答的卻是他們寢室其他幾個人。
    “趙揚，小遠還沒回來呢。今晚怕是回不來了。”
    “是噢。沒想到咱家小弟動作這麼快，過了今晚就是響當當的男人了。”
    “唉！這孩子以前看著挺單純的，咋這麼快就長大了哩！嘿嘿……”
    我瞬間愣了。想到小遠遲遲不歸的原因，心裏像是要炸開一般。
    我知道對任何一個正常的男人，這都是極其渴望的事，而且終究在所難免。但隻要對應到小遠頭上，我就難受的發瘋。
    我開始後悔沒有出國，沒有選擇離開了……
    徹夜難眠，一個人在走廊抽了半夜的煙，最終，喉嚨連聲音都發不出。
    早起，讓他們幫忙請假，我躺在床上靜靜的想，“或許，今天走也不晚。”
    “趙揚——”
    一個仰起的腦袋出現在我的床頭。“他們說你喉嚨發炎了？”
    我側過頭看著那張再熟悉不過的臉，心裏一遍遍的默念，‘怎麼會忘了他是直的呢？’
    “趙揚？你要不要緊，我陪你去看看吧？”
    我搖搖頭，不想看到他擔心的樣子。
    “那你休息，我去幫你買藥。”說完，再看看我，跑出去了。
    我又躺了一會兒，摸出手機，撥了媽的號碼，想說我決定出國了，越快越好。通了才發現根本一點兒聲音都發不出來。
    隻能又壓了。
    也再懶得動。
    又有推門的聲音，氣喘籲籲的在寢室走來走去，把東西搞的到處亂響，最後停在我床邊。
    “趙揚，喝藥吧。”
    我瞪著天花板不理，小遠叫了幾次看我不動就站到凳子上，把水和藥送到我嘴邊。我看到他連藥片都合不攏的左手，終於還是接過喝了。
    我在床上整躺了一天，不想吃飯，不想理人，但是小遠不停的跑來，一會兒喝藥，一會兒喝水，一會兒買了飯端來。
    我第一次覺得他這麼煩，煩到讓我想吼他。
    “滾——”
    可聲音發出來才發現非但沒一點兒氣勢，更是沙啞到幾乎聽不真切。
    但小遠應該聽到了，也聽懂了。他愣在原地，呆呆的看著我，帶著疑惑和十二分的小心。
    “趙揚，你，怎麼了？”
    我頹然倒下。
    其實不該怪他的，幹嗎要把自己的蠢發泄到他身上？
    他站了一會兒，我依舊不理他。他像是沒話找話。
    “喉嚨是不是還難受，噢，含一片草珊瑚含片吧。”他在帶來的藥裏翻著找，“咦？我記得有的……啊，給張傲吃了……”
    “趙揚，”他又叫我，“你等等，我下樓去買，我忘了那盒昨晚去張傲那兒拿給他們了……”
    ‘昨晚？’我猛地坐起來，掙紮著破鑼一樣的嗓音，“你昨晚去哪兒了？”
    “張傲那邊啊。”小遠被我突然的動作嚇倒，又專門重複一遍，“在張傲那住了一晚，早上回來的。”
    “……”
    我再次倒下去，虛脫的感覺，然後把臉側向一邊。
    我不知道，那一刹那，我居然懦弱到哭了……
    小遠可能覺得我今天的反差太大不放心，晚上既沒去自習也沒找韋婷，乖乖跟我在寢室玩聯機遊戲。
    趁空我問小遠，昨晚怎麼住那兒了？
    “有個張傲他們特崇拜的叫wade的人去他們那一起吃飯，最後搞太晚沒車就住下了。”小遠說到那個wade，突然抬起頭對我說，“趙揚，那個人真的好厲害。”
    “你知道？”
    “他感覺什麼都懂。和他說什麼他都能說的頭頭是道。他也是彈吉它的，但是張傲說他什麼都會。昨天他當場玩吉它，連我這個外行都覺得厲害。比張傲是彈得好，怪不得張傲崇拜他。他們還說，這人現在在一個挺有名的酒吧表演。”說到張傲，小遠又擔心，“張傲出去也好久了，課不好好上，外麵好像也是臨時這一場那一場的。真不知道怎麼辦！”
    “那不是你這個腦袋能想出來的。”我敲敲他的腦袋。心裏卻對他所說的什麼wade有些在意，能讓小遠滿口稱讚的人？？？
    小遠的為人我清楚，從來都是張揚別人的優點和好處，但這樣毫無保留的往上捧除了齊斌還真沒聽過別人。
    不過這份好奇心沒讓我持續多久，因為五一，那個頂著一頭紅發，叫wade的家夥竟到我們學校來找小遠了。
    他打電話到宿舍的時候，小遠正在我寢室讓我教他玩升級。而他的女朋友——韋婷，因為本身是石家莊人，趁七天假回家了。
    小遠接到電話，特開心的蹦過來，跟我說那個wade在門口，我說我陪你去，小遠高興的應了。
    第一眼看到那個wade，說不出的病態。很瘦，個子到不低，膚色泛黃。打過招呼，一起往裏走，大約因為太瘦，感覺他的背都有些佝僂。說話很痞，更衝。說什麼都帶一句垃圾！在我眼裏，也就是一憤青！隻有小遠好脾氣的能忍他，說什麼都笑著不反駁。路上很多人對他誇張的造型和無畏的語調側目，附帶看小遠和我的眼神也怪怪的。小遠卻始終都帶著笑，認真聽他說話！
    轉了校園，那人說還不錯。小遠邀請他去宿舍，那人說不用，今天從這兒過，想到他順便過來瞅瞅。小遠看看時間說那咱一塊兒吃飯吧。上次我可說了要請你吃飯的，你別讓我食言呀！那人咧嘴笑笑說挺有心呀，行，今兒個晚就晚吧，哥哥請你，你那頓，先壓著，我等著吃利息！
    三個人到外麵，wade問小遠吃什麼，小遠轉過來隻看我。小遠就是這樣，即使在最細微的地方，也會讓你覺得他很在意你。我說都好。小遠才回說他不挑食。
    Wade帶我們去的一家回族風味的餐館。不是街上隨處可見的西北拉麵館一類的，裝修很簡單，但滿有特色，老板不是回族人，但廚師說是從那邊請的。我從來沒來過。
    叫了大盤的辣子雞、土豆燒牛肉、兩個炒菜，wade好像知道小遠酒量差，隻叫了兩瓶啤酒，還要了杯子倒出來喝。等菜上桌，那人大概常來這一類的館子吃，叫得菜味道都不錯，尤其下著冰鎮啤酒味道更好。
    吃飯間談話，我發現小遠之所以會推崇這個wade，的確是那人知道的東西不少。他似乎去過很多地方，至少中國的大城市都走了一遍。說話的時候嘴裏雖然依舊垃圾帶頭，但無論什麼話題，說起來都能扯很多，而且一聽就知道不是瞎掰……
    後來那人的手機突然響了，接電話像是幹架，喊了幾句，就對小遠說，對不住了，急事，要先回去。讓服務員結賬。我和小遠起來送他，他突然轉頭衝著我，“別玩虛的，我不吃這套，不用送！”
    又對小遠說：“我這麼身跟你晃，能尊重別人而不在乎周圍的眼光不容易。可你不假！是你，我認了！”
    小遠一臉茫然的看那人走了。我似乎感覺到了什麼，但又很模糊。不過我瞧不起他他倒是明白。
    去洗手間，這種不正規的餐館上個廁所居然還要出正門繞彎到後麵去。拐角處，突然就聽到，
    “媽的垃圾！怎麼？轉性了？”
    “……”
    不等回答，一個人直接出了拐角，看見我斜了一眼也沒搭理，徑自走了。
    果然是wade。
    邁出一步，拐角那邊，人已經走了。就看一男的上了出租車，那身影太過熟悉，幾乎令我呼之欲出。這才發現旁邊還有一女的，不安的朝我這邊望了一下，瓜子臉，上著淡妝，頭發盤在腦後，一身連衣裙。鑽進車裏，很自然的靠向那男的……
    直到車開出很遠，我還在懷疑，難道真的是我，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