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念賀這會兒有點乏，正半倚著身後的玉枕，閉著眼睛假寐。忽而聽到一聲：
    “參見成王殿下！”他的轎子停了，不由得掀開側麵的簾子一探究竟。
    “老奴參見成王殿下。”海公公立在一旁行禮作揖，因著那被喚作成王的人騎在馬上，看不清他的麵容。
    “海公公不必多禮。”黑馬上的男子微微頷首，瞥了一眼海公公身後的華美轎子，沒有說什麼。
    就在宋念賀糾結要不要下來行禮時，聽到海公公的話：
    “殿下，老奴奉命接人去覲見，先行一步了。”說完，他們一行人從側邊的那條路走了，把正路留給了成王。
    那個赫赫有名的成王他倒是聽說過的。在原身的記憶中，這成王是異姓王，且不說他尷尬的身份，就說他從青年就自請去戍守邊關，近十年來，收複失地幾十座城池，萬俟王奉他異姓王也說得過去。
    胡思亂想中，就到了頤和宮——這是處閑散的，既不接見使臣，也不用來舉行什麼宴會，純純粹粹的皇帝的“私人領域”。宋念賀自己跳下車，隨意整理了一下自己衣擺便獨自走上前。他一連串動作叫身旁的宮人詫異。
    還沒見過如此無禮的人。
    海公公看出他的無禮，笑著對他說：“宋公子，請隨老奴來，哦，紫軒姑娘請在這裏等候。”紫軒和斯琛二人頷首點點頭，退了下去，宋念賀看了看海公公，也點點頭跟著他進去。
    頤和宮裝飾出奇的典雅別致，和宋念賀心中所想有些不同。沒有金碧輝煌，也沒有金磚銀瓦，整個宮殿像書院那般儒雅隨和，讓他不禁聯想到宮殿主人的性格。
    一個皇帝是那麼樸素的？宋念賀搖搖頭，因為他認為不可能。
    踏進大殿的紅木門，和海公公趨步走入，再隨著他一同高呼“參見陛下。”
    “老奴將宋公子帶到了。”海公公讓到一旁，將跪著的他展示給皇帝看。他不敢抬頭，垂著頭靜靜地等待高位上的人發話。
    “抬起頭來。”哦？原來皇帝的聲音也不是那麼恐怖嘛。
    他本就想坐直身體，低著頭怪難受的，聽到這一句如臨大赦突然抬起頭來，視線直直射向了皇帝陛下。
    皇帝是個嬉皮笑臉的到男人。這是宋念賀第一眼給他的感覺。
    跪著的那個倒是個清秀俊麗的，但是不足以驚豔他。皇帝思索著。
    “你就是宋念賀？看著倒是比畫像上清瘦許多。”聲音透著一股玩笑的輕視，令宋念賀有些不舒服。
    “陛下，可能是以前畫的畫像了，我都減了好幾個月了，肯定不像啊······”他越說越小聲，因為他看到皇帝陛下的視線越過他看向門口，他也轉過頭去。
    是美人！是滿口無禮的美人！
    “臣參見陛下，不知陛下召我何事？”賀煜章看都沒看小宋一下直接走了過來。
    “剛好，你們都到了。這是我朝賀司儀，這位是製作那件禮服的宋氏子弟。”皇帝開口。
    “我們倆早已認識，不是麼，宋念賀？”賀煜章突然轉頭對他笑了一下，那笑容裏可是令他後背發涼。誒不對，上次你可不是這樣的態度啊。
    “哦？原來早已相識，哈哈哈，居然還會有賀司儀相識的人啊，真是百年難得一見。”
    “陛下說笑了。”賀煜章話是真少。
    “宋念賀，你可還記得為我朕做的兩套衣裳？”
    宋念賀記得，那是前幾月從宮裏送來的單子，遍說道：
    “草民記得，一套裏衣、一套九儀製的禮服。”
    “嗯，這衣裳好比人的第二張臉，我朝製度也有詳細規定，但···為何你區區臣民要私自修改呢？”這麼嚴肅地話令宋念賀著實想不到是從剛剛那嬉皮笑臉的人口中所說。
    他不知道自己修改了哪個地方惹得人如此惱怒，幹脆閉嘴不言。
    “你宋氏製衣已百餘年，別說你不懂這其中的規矩。”皇帝轉頭看向一旁的賀煜章說：
    “賀司儀，你來告訴他。”
    “是。”
    接下來就是長達十幾分鍾的批鬥會。令他顏麵掃地不說，還在人麵前丟盡了老臉。他怎麼把這麼重要的事忘了呢？裏衣的內襯是萬萬不能有花紋雕刻的，他這可好，不知有精美的秀文，還直接把材料換了，換成若隱若現的紗紋。宋念賀啊宋念賀，我看你是得意忘形了！
    他靜靜地聽著美人的數落，一樁樁、一件件悉數像雨珠一樣打到他臉上，頭垂的更低了，臉上也露出一副可憐模樣。賀煜章瞥了他一眼，看到他此番情景，心想：
    他還未到加冠，十幾年紀，加上這番楚楚可憐，自己怎好意思再說下去。可表麵卻無動於衷，又說道：
    “陛下，雖說他糊塗但若把這樣的設計換成外麵的內衫確實很好的。”賀煜章話鋒一轉倒成了誇獎他的意味。
    他抬起頭看他，臉上依舊一副冰冷的模樣，可話裏卻還有點溫度，令他不那麼受挫。
    皇帝也聽出這話裏的含義，眉毛一挑便知這宋念賀不簡單啊，連萬年寒冰都幫他說話，真有意思啊。
    “好了好了，宋念賀你也跪了好久，不若起來說話。”
    “是，陛下。”他噌一聲跳起，生怕完了半分又重回地上可，這樣子真叫人生笑。
    “其實朕今日喚你們進宮也不是隻為這件事。朕那表弟近日回宮，正要準備他的婚事，所以叫你們前來一齊商討。這件事就交予你二人，這段時間你二人可隨意出入宮中。”
    “是，陛下。”賀煜章想都沒想便答應了，而宋念賀看看他，也應了下來。
    “無事的話就先退下。”
    “微臣告退。”“草民告退。”
    他們一前一後除了宮殿，賀煜章走的很快，宋念賀想叫住他，可他卻充耳不聞。
    “誒賀司儀···等等我！”
    他突然站住，轉過身來冷著一張臉說：
    “不要以為剛剛我在幫你，在下就此告退。”
    ？
    什麼鬼？
    又獨留宋念賀獨自一人在風中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