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聖禪皺著眉頭打量著這個製作太過粗糙的枯草小人，對方抬起右邊的細棍手臂，左邊的明顯想彎曲起來擺個叉腰的姿勢，奈何做不到。
    這副昂首挺胸（沒有胸），激情豪邁的樣子，哪裏像是剛剛從人變成了鬼。
    如今隻有魂魄存活，可不算是一半的鬼了麼。
    倒是明譽方才那番話讓金聖禪心頭一動。他竟然有心想要修仙的嗎？
    “你，想修真？”金聖禪決定盡快把該說該問的話都問清楚說明白。如果他想的話，自己可以幫他。
    “啥？”明譽正幻想自己的金手指大殺四方，被問了後，心想這孩子怎麼還在提修仙？這個話題他挺感興趣的嘛。能讓他主動找自己說話。
    既然這樣，那就得配合他才行。
    “修仙哪，我可以嗎？”
    “以你的資質，頂多能修到煉氣。”不是他打擊這個枯草小人，他不像是有這方麵才能的樣子。
    “那是不是很厲害，能成仙不？”枯草小人”咻”地扭頭，那姿勢差點兒把他不甚牢固的枯草腦袋擰掉。
    紅芝麻小眼兒仿佛能反光。
    金聖禪安靜地和他對視片刻，“能、吧。”
    靠他自己修煉是不成的了。如果他真想修行，並以此重塑身軀，倒也不是不可能，一般修為達到元嬰就能尋找材料重塑肉身了。如果自己指點指點他，多給他點兒靈藥幫他，或許……也是個辦法。
    “嗯呐，那我以後就幹這個。”明譽順著他的話和他打趣。語氣一點兒也不真誠，透露出來的敷衍金聖禪怎麼聽不出來。
    金聖禪決定不要和他說這個話題了。他總有種自己和對方聊的不在同一條線上的感覺。
    “在這裏等我，我去去就回。”金聖禪對那個還在看著自己屍體的小枯草人說道。
    他得趁著身體那股”力”還沒徹底衰竭，自己還能跑得起來時，利用它做完最後一件事。
    “哦！你要上廁所嗎？去吧去吧，替我多尿點兒。”細棍手敷衍地揮了揮。
    金聖禪再度皺眉，說的是什麼話？
    他起身凝視著身後遠處那隱約於晨霧中浮現的村落，眼角兩邊耷拉下濃重的陰影。
    很久很久以前，他生活在那裏的時候很多事情還不懂，也不曾想過向欠了他因果孽債的那些村民討還債務。
    當初他陷入泥沼裏是被那底下流動的泥流帶到另外一處地方衝出來的，那之後他獨自在人間流浪了五年，十五歲意外跟著做工的班頭學了點兒初級引氣聚氣功夫，十六歲”彌陀洞”五年一試中他去參加了，順利考入，從此舍棄了俗世間過往，一心隻為升仙，再未曾記起過幼年在俗世間的各種生活。當然，也將那些欠他的都忘了。
    欠了這麼久，這次竟然還賠上一條人命和自己這具身體的根基，他不會再任他們逍遙了。
    在明譽背對著金聖禪和自己的身軀做最後道別之際，金聖禪朝著那個無名小村快速飛奔而去。
    一下突破煉氣到達築基，雖不能飛天遁地，這腳速卻也不低，跑一趟來回，金聖禪回來時，明譽還在和自己的身軀做告別。
    金聖禪的動作很輕，小枯草人壓根感應不到，他正在”嗚嗚”地哭。
    不同於剛醒來時假模假式地”嚶嚶嚶”，這次他是真的在哭，雖然流不出眼淚卻能感受到他的傷心難過。
    “再見了……我的身體！嗚嗚嗚……”
    金聖禪默默地走遠了些，等著讓他哭個盡興。
    又過了半個時辰金聖禪才走回來，“該走了。”他道。
    小枯草人轉過身來挺胸抬頭，“阿禪哪！去哪兒咱們想好了嗎？”
    “嗯！”金聖禪沉穩頷首。
    “那你幫我把我的身體埋了吧，我現在幫不上忙。”小枯草人看上去一點兒也沒哭過的樣子，聲音都是脆生生的。
    “好！”金聖禪指著前方，“你去那等，很快就好。”
    明譽聽話地邁著細棍腿向著金聖禪手指的方向跑去，沒幾步就消失在雜草堆裏了。
    金聖禪俯首望著地上那已經發白的身軀，半晌之後，做了個決定，以自己的血為引，在軀體全身上下畫滿符咒，將其就地埋在這水泡子旁邊。
    做完這些之後，金聖禪丹田積攢的那點兒”力”徹底消失了。後遺症洶湧而來，他猛地噴了一口發黑的鮮血，又趕快收拾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