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抱抱”
    早上起來沈岸收拾收拾準備出門，沈海在臥室裏嗷一嗓子喊沈岸回去抱他
    沈岸白了一眼沈海進屋親了沈海一口轉身要走
    “電動車的鑰匙在桌子上，你騎電動車走吧”
    “我不會啊”
    沈岸家住在小農村，使使勁二十分鍾都能跑上一個來回哪騎過那個東西
    “自行車會麼”
    “會啊”
    “那就沒問題，騎著上班吧，你晚上還能早點回來”
    沈海擺擺手露出一個你懂的表情，沈岸啐了一口
    “老不正經的”
    拿著鑰匙轉身出門了，沈岸第一次騎電動車，一緊張就愛捏車把子，車嗖一下往前竄給沈岸晃個踉蹌，騎上就不一樣了，以前呼哧帶喘的蹬車先在嗖一下就跑出去了，沈岸騎著電動車傻乎乎的樂，這也太好玩了
    “我愛上你的小電驢兒了，咱倆在一塊吧要不”
    沈岸嘿嘿坐在教室裏給沈海發微信
    “艸，聽過圖房圖錢的，圖小電驢你是頭一個”
    “多好玩啊，嗖嗖嗖的”
    “你跟我在一塊就為了小電驢啊”
    “愛屋及烏嘛，我喜歡小電驢肯定也喜歡你啦”
    “艸”
    沈海在就沒話了，估計是被氣到了
    “這兩天我哥過來，你先別過來，過幾天找你”
    “好”
    沈岸放下手機，邏輯閉環似乎就出來了，不過是一個人喜歡另一個人而已，卻需要像過街老鼠一樣躲來躲去，連家裏人都不能知道，沈岸一想著就煩，把自己困在圈裏走不出去，繞了一圈又回到原點。
    當然畢竟是別人家，再怎麼說沈海的哥哥也不可能住多久，隔了幾天沈岸就跟沈海繼續呆在一塊了
    “我晚上要出差，過幾天回來”
    沒想過了還沒到一天，沈岸又被臨時通知沈海要走，沈岸一邊收拾東西一邊想，到底不是自己家，說被掃地出門就出門了，沈岸生氣，躺在沙發上玩手機，沈海在下麵的瑜伽墊上沒看出來，還伸腳往沈岸的臉上踢，沈岸被逗得煩了，上去就給沈海一口，沈海疼的捂著腳也被咬生氣了，兩個人坐在一邊也不說話
    等沈海出差回來，又告訴沈岸家裏來人了，沈岸這次反應很平淡，讓沈海把門鑰匙放門口，沈岸回去取東西，沈岸趁著沈海一家人出去吃飯的時候進去把所有自己的東西都帶走了，把沈海電動車的鑰匙也扔在桌子上走了
    “你怎麼不騎車了”
    沈海在微信上問沈岸也不回
    “你怎麼了”
    沈岸還是不回過一會沈海的電話打過來沈岸就給按滅了
    “以後別聯係了吧，咱倆就這樣了”
    沈岸說了句就不理沈海了，人一旦鑽起牛角尖誰都擺脫不了，更何況吃藥的沈岸本就情緒低落，整個人就陷入了邏輯閉環裏，走不出去，別人也幫不了，出個對象需要躲躲藏藏，本就是讓人費解，更何況還三番五次的臨時通知，沈岸感覺很煩，也很悲觀
    手裏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一步步的往寢室倒騰，還有很多東西放在沈海家拿不回來，沈岸跟沈海說過幾天家裏沒人的時候去拿，沈海說給沈岸送回家，沈岸不用，沈岸不想見沈海
    沈岸越來越無聊，好幾天也沒人說話，也沒人聊天，跑到同誌軟件上又注冊了個賬號，翻著翻著就翻到了沈海
    “你好啊”
    沈岸衝著沈海的ID打招呼
    “你好”
    回得倒是快
    “找什麼”
    “不一定”
    “有對象麼”
    “沒有”
    “約麼”
    “可以”
    沈岸感覺天靈蓋都要起火了
    “這樣吧，你把東西扔了，我不過去了”
    “嗯”
    沈海意識到是沈岸也啞火了
    “你怎麼這樣”
    沈岸不可置信
    “你覺得我可能出來麼，我就是打打嘴炮而已”
    沈岸還想控訴沈海，想想還是放下了，其實也沒什麼可值得控訴的，感情裏麵又有幾個人經得起考驗，況且兩個人最近一直吵架，要麼就是冷戰，雖然每次沈海都會隔一段時間跟沈岸說話，但鏡子裂了就是裂了，粘的再好，那也是裂了，況且總把人往外推的，是沈岸
    沈岸看過這樣一句話，我抓不住世間的美好，隻能裝作萬物順遂的模樣，沒有安全感的人會反複推開一個人，直到確認那個人真的不會離開，可世上哪有什麼愛是欲擒故縱的，連動物都知道表達愛意的方法是撲上來粘著，把人往外推的可實在稱不上愛。沈岸不停的把沈海往外推，結果，終於推走了，沈岸留不住，隻感覺精神恍惚，生活越發困難
    介於實習期工資溫飽都成了頭等大事，沈岸才意識到落在沈海家裏的衣服可事一筆不小的遺產，還是迫於生活壓力向金錢低頭了
    “你在家了麼”
    “沒啊，晚上到家”
    “你晚上把我衣服扔在門口，我去取”
    “幹啥要扔在門口啊”
    “不見麵”
    “……”
    沈海大概覺得擰不過沈岸
    “那你直接去吧”
    “我沒鑰匙”
    “改成密碼鎖了”
    沈海把密碼發過來，沈岸收拾收拾就去拿衣服了
    “進入了？”
    沈岸剛開門沈海問，沈岸也懶得理他自顧自的忙著收拾衣服
    “怎麼進屋還不說話了”
    “你在家？”
    沈岸往臥室看了一眼，沒人，以為沈海躲在另一個屋
    “有監控啊豬”
    沈岸也懶得理，收拾好衣服關門走了
    “這就走了？我在吃飯，馬上到家，你不在家等等我？”
    “那你慢點吃，不想遇到你”
    “對不起……”
    沈岸剛走到小區門口看見沈海的道歉，拎著衣服騰出一隻手
    “我不明白”
    “我始終搞不明白”
    “一個做夢都喊我老婆的人怎麼就走到了這一步”
    沈岸發著消息自言自語
    “我不想傷害你”
    “你已經做到了”
    “我知道你的心裏出現了問題，我想幫你走出來，但是我走不進去”
    沈海一直想找沈岸聊聊，但都被沈岸拒絕了，怕尷尬
    “我小時候”
    “我小時候家裏特別窮”
    沈岸開始回憶著
    “窮到什麼程度”
    “大概就是我上學我媽第一句跟我說的不是好好學學，而是要聽話，不要跟別人打架，家裏賠不起”
    沈岸開了個頭就再也停不下來
    “窮到一家人去公共浴池需要翻箱倒櫃的湊齊三塊錢”
    “我在學校沒有朋友，他們都欺負我，孤立我，甚至罵我”
    “我也曾經找過老師，老師就很平常的問了一句，他們怎麼不欺負別人”
    “是啊，我都想問他們怎麼不欺負別人”
    回憶突然就想衝破堤壩的洪水洶湧澎湃的衝擊向沈岸
    “我知道能形成一個人的性格不是一件事決定的”
    沈海安慰，但是沈岸沒回應這句話，接著自言自語
    “那時候家裏窮啊，我爸媽就出去工作，我在學校沒人說話，我在家也沒人說話。”
    “那時候家裏亂糟糟的，奶奶打架，姑姑打架，姑父也打架，跟鄰居，跟朋友，甚至跟路人，跟我爸媽”
    “我六歲的時候看著奶奶和姑姑在大街上跟四個正值壯年的女人打架，撕咬，扯頭發，抓腳，無所不用其極，我當時怕極了，”
    “我就站在馬路邊哭的聲嘶力竭，我說別打了，我說奶奶我想回家”
    “我在高考前一年，我站在胡同裏看奶奶跟鄰居的老婆子打架，打急了脫了脫鞋往頭上拍，那年我還被拉到警察局做筆錄。”
    “一個四四方方不透氣的屋子，兩個警察看著我，一字一句的問，一字一句的重複確認”
    “那時候我就想啊”
    “我就想著要好好學習，走出這個地方，被孤立也好，爭吵也好，我想走出去，比他們都強”
    “後來想考本科，學藝術生，太燒錢，學了一年，從早上八點到淩晨三點，一整年，因為沒錢，放棄了”
    “後來高考，在那個地方驚為天人，我爬上了本科線，能走的念不起，又是沒錢”
    “再後來就更有意思了，為了省錢念了個專升本，結果老師連考什麼都不知道，第三次”
    “然後沒錢交學費，我報了一半的課，結果另一半改版了，我什麼都不會，第四次也沒了”
    “好多年的搭建的信仰，轟然崩塌”
    “然後就更有意思了，我住在地下室睡出了渾身毛病，才換地方，考不上就立刻跑出來找工作交房租，然後來到這個從早上八點幹到晚上九點一個月休息兩天的破工作”
    “你瞧瞧，就一個錢，能把人送到絕路一樣生存”
    “你瞧瞧，那些小時候罵我欺負我的人，各個過的都舒坦”
    “你不是信佛麼，你問問神，為什麼不睜眼看看，看看這個世道，看看這個談個戀愛好像過街老鼠的世道，看看有一點不一樣就被視為異類，被隔開，被孤立，甚至被謾罵侮辱的世道”
    沈岸咬著牙按字的屏幕也在視線裏漸漸模糊，站在馬路上拎著衣服，一遍拚命的抹眼淚一邊拚命的打字
    “我嫂子是心理醫生，國家級的，我帶你去好不好，我陪你去”
    “多有意思，最開始說要幫我的可是你”
    沈岸剛來泉城的時候整個人就陷入了忐忑不安的境地，沈海知道，沈海握著沈岸的手說他會保護沈岸
    “多有意思，當初是你硬磨了一個星期說要見我，現在卻總有事避開我”
    沈岸望著路燈想著
    “你在哪，我去找你，你沒騎車”
    “我快走到了”
    沈岸回了句，揣起手機過馬路，
    我本可以適應黑暗的，如果你沒來給我希望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