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三疊陽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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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翎醒來時側躺於一個白色的床,白色錦被、白色紗帳。床前是一扇白底銀絲繡鳳屏風,透過屏風,可以隱約看到古樸的雕花木桌椅。
夢境?她挪動了一下身子,“啊!”疼痛從背部傳來。
“@%。。。。。。。。。。。。&&**#@!”一個女孩的聲音響起,可她說的什麼星翎卻是全然聽不懂。
星翎頓時意懶心灰,這又是什麼地方?這次連語言都不通!壓抑已久的情緒如洪水野獸般頓時爆發,眼淚奪眶而出。
“喂,哭什麼呢?這麼大的人還哭!”霍少爺嘴不饒人,但流露出的關切還是一目了然。
星翎看著霍少爺,他還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樣,不過衣衫換了,這衣衫與他氣質不符,看起來甚是滑稽。她拉過霍少爺的手,使勁一掐。
“喂,你這死丫頭,竟敢掐本少爺!”霍少爺抽回手,佯怒道。
“原來真的是你?”星翎笑了起來。原來還在這裏,頓時有了些許安慰。
霍少爺再轉頭時,星翎已暈過去,她背上的紗布已被血染紅,霍少爺眉頭一皺。
見此情況,小女孩迅速跑了出去。
片刻之後,一白衣男子入門,他先查看她的傷口,又摸摸她的脈搏。然後對霍少爺說:“隻是拉扯到了傷口,無大礙,也許是三日滴水未進才暈倒的!”他轉頭向旁邊的丫頭說了幾句,丫頭轉身離去。
白衣男子對霍少爺說:“我已吩咐丫頭準備些粥,待她醒來你讓她吃點,她已無大礙,你不用擔心!”
“謝謝您,南王!”霍少爺向白衣男子行了個禮。
白衣男子微微點頭轉身出門。
他們如今身處胡拉。那日與狼族交戰,原本雙方勢均力敵。誰知狼族耍詐,放毒煙,還好沙漠廣闊,霍家軍反應也及時,但還是落入下風。正當準備拚死一戰時,路過的胡拉運糧軍救下他們。胡拉軍很是痛恨曾搶過他們糧食的狼族,當時領軍的胡拉東王見他們身負重傷,便將他們帶回胡拉。
星翎再次醒來已是深夜,她的咳嗽聲驚醒了伏在桌上的霍少爺。他輕緩地扶起她,將枕頭豎起,讓她側靠著以免壓著傷口。
待星翎坐好,他連比帶劃地吩咐丫頭準備吃的。星翎看著他這幅滑稽的樣子,卻生出一點感動。
霍少爺舀起一勺粥,輕輕一吹,再送到星翎嘴旁。見慣了飛揚跋扈、不可一世的他,還從未見過如此平易遜順的他。
“看我做什麼?要不是十六他們不能進來,本少爺才不會照看你呢!”霍少爺狠狠說道,但是手上的動作卻是小心翼翼。
“是!少爺!”星翎笑道。這少爺也不那麼討厭,星翎想。
……
感覺手腕涼涼的,星翎睜開眼睛,床旁一個陌生男子正在為她把脈,他膚色白皙,長眉若柳,俊俏中又帶著一抹溫柔,溫柔又不失男子氣概,一身雪白的衣服,猶如天上的神仙。
星翎總覺得在哪裏見過他,卻又想不起!
“你醒了?你的傷勢穩定了,但是還不能下地,還需要躺上五六天。”果然是神仙,連聲音都如此好聽。
如此熟悉,在哪裏見過?
星翎不覺地問:“你是誰?”問完才覺察到自己的無禮。
“我是圖孟和!”男子微微一笑,起身著交代了丫頭幾句,轉身走出大門。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這背影。。。。。。如此熟悉!
在床上躺了五天,悶得星翎十分難受。霍少爺也來過幾次,不過每次都和星翎抬杠,就如今天。
“笨蛋?你說我笨蛋?好歹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不可以對我客氣點麼?”星翎氣憤地說。
不知道為什麼,對別人她都能溫柔和氣,隻有對這個霍少爺,她沒辦法溫柔。
“我對你不客氣麼?還有你這笨蛋,以後不要動不動就為別人擋劍了!”霍少爺反唇相譏。
“擋劍!我為你擋劍還錯了?你以為我想擋呀,我那是條件反射,沒反應過來而已!”星翎更是氣憤。
“沒反應過來?那還是說明笨嘛!”霍少爺輕描淡寫地說道。
星翎怒不可遏,卻是無言以對。
“少爺,你這個裝束讓我想起一位偉大的神話人物!”星翎正色,邊認真打量邊說。
“誰?”霍少爺疑惑地看著星翎,一副戒備地樣子。
“豬悟能!”星翎一本正經地一字一字吐出。
“不認識!”霍非鳴傲氣地說。
“如果你這樣就更像了。”星翎用兩隻手指撐住鼻孔。
“你!”霍非鳴憤怒地說,轉而平靜地歎息道:“原來笨也會傳染!”
……
太陽已經初升,星翎坐在床邊正無聊著,丫頭進來噼裏啪啦說了一大串,星翎卻是一個字也聽不懂。丫頭指指星翎的外衣,又指指門外。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出去了?”星翎邊問,邊用手指做了一個走的姿勢。
丫頭點點頭。星翎眉飛色舞、幾乎要一蹦而起。丫頭按住,她搖搖頭,指指她的傷口。星翎抱歉地笑笑,小心翼翼地起身,披好外衣,走出大門。
這是個四合院,院子不大,灰瓦白牆整齊排列,院子中央是個亭子,亭子四周有些許花草,北麵有一座假山,由一些奇形怪狀的石頭堆砌而成,突兀嶙峋、氣勢不凡,正好把大門和亭子隔開。
一陣優美的琴聲傳來,亭中一白衣男子在撫琴,正是圖孟和。星翎總覺得這幅畫麵在哪裏見過,她漫步過去,坐在長凳上,靜靜地聆聽。
“你的傷,感覺如何了?”圖孟和彈完一曲停下來,款語溫言道。
“我覺得好多了,謝謝圖公子相救!”星翎向圖孟和恭敬地行了一禮。
“並非是我,是我們東王從狼族手中救下的你們,我隻是略懂醫術而已。”圖孟和給人的感覺如冬日夏雲。
星翎突然冒出一個想法,這位圖公子和那霍少爺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那勞煩圖公子代小女轉達謝意,但我還是要謝謝公子,若不是公子高明的醫術,小女恐怕醒不來了!”星翎亦是款語溫言。
“姑娘客氣了!”說完他又繼續彈琴。
琴聲忽遠忽近,時而如潺潺流水,時而洶湧澎湃,時而沁人心扉,時而讓人熱血沸騰。星翎也算是懂琴之人,這圖公子的琴藝在虞角之上,和虞娘不分上下,讓人墜入琴音而不能自拔。
霍少爺進來時正好看到這一幕,白衣男子撫琴,女子陶醉聆聽,如一幅美麗的畫卷。他突然冒出一個念頭,這兩個人真是般配,心中卻有點酸酸的感覺,他馬上搖搖頭,“我這是怎麼了,和那丫頭一樣變傻了?”
圖孟和停止撫琴,與霍少爺打招呼,霍少爺抱拳回應。
“霍公子,事情可談妥?”圖孟和問。
“已談妥,感謝南王的鼎力相助!”霍少爺恭敬答道。
“霍公子客氣了,能與公子合作,是我胡拉的福氣!”圖孟和回敬道。
“南王客氣,這些日子還感謝南王的照顧,特別是這丫頭,若不是南王妙手回春,她早已命喪黃泉!”他並不看星翎,從他進亭子就沒看過星翎一眼。
“光靠我的醫術還不行,是霍公子的悉心照料,祁姑娘才恢複得如此快!”圖孟和溫和道。
“不,都是南王的功勞!”霍少爺擺手推辭,難得見他如此謙恭。
看著斯抬斯敬的兩人,星翎最初不知其所雲,但現在她實在受不了了。她打斷道:“謝謝兩位公子的救命之恩,小女子必將銘記於心!”這也是她的肺腑之言。
次日,南王府的大廳內。
“兩國的合作確是雙贏,貴國熟悉沙漠環境,我國負責出兵,兩國合力之下必將狼族消滅殆盡!”霍少爺不卑不亢、語氣鏗鏘有力,“待在下回國,必將稟報華王,再商議具體事宜!”
“於胡拉來說,雖環境有利,但大漠周圍的國家都拜於圖賽之下,而圖賽早已對胡拉虎視眈眈,與華國聯手是胡拉最好的選擇!”圖孟溫雅謙遜道。
“胡拉能在這片沙漠綠洲之上建造這座固若金湯的城池,真是了不起!若不是此次機緣巧合,憑我等之力,無論如何都找不到胡拉!”霍少爺發自內心的佩服,並無半點奉承之意。
“霍公子過譽了!”圖孟和謙和道。
“南王,這些天叨擾了。承蒙您的照顧,在下的隊伍也調養好了,我等準備後日出發返回華國。您與東王的救命之恩,霍某牢記於心,他日必將回報!”霍少爺起身作揖,真心實意說道。
“既然霍公子去意已決,小王便不再強留!”南王起身回禮,猶豫道:“不過,祁姑娘的傷勢恐怕不適合長途跋涉!”
“那她還需要休養多久?”霍少爺問。
“少則兩三月,多則一年半載。”南王答。
“這。。。。。。”霍少爺眉頭一皺,沉思片刻,他起身向南王行了一禮,說道:“南王,在下有個不情之請!”
“霍公子請講!”南王也起身,並示意霍少爺坐下。
“可否請您暫時收留祁丫頭?”霍少爺問。
“這有何難?不過依我看,祁姑娘並非無主見之人,霍公子恐怕要問問她的意見!”南王道。
客棧房內,霍少爺坐著霍家軍站在兩側。
“祁姑娘不能和我們回去,真可惜!”霍五歎道。
“是呀是呀,這丫頭太有趣了!”霍三道。
“的確,可我們不能強行帶她上路,若是讓她傷勢複發,那就事與願違了!”霍六歎道。
“說這些都沒有用,現在的問題是,誰向祁丫頭說去?”霍少爺急躁地說。
下麵一片沉寂。。。。。。
“都不願意是吧?那這樣,每人推選一個人,誰被推選次數最多,誰就去!”霍少爺眼裏閃出危險的光,原本想選他的霍家軍紛紛把手指向十六。
十六甚是傷心,他並非怕去,隻是不情願留下姐姐。但他也明白事理,姐姐若與他們一同上路,可能連命都會丟掉。他來到星翎的房間,輕輕扣門。
“請進!”星翎道。
十六輕輕推門而入,見星翎正伏在桌旁寫東西,他故意逃避話題,問:“姐姐你在寫什麼?”
“曲譜,南王琴技相當高超,我寫首曲譜給他!”星翎看著他微笑說道。
“哦,看來姐姐挺適應這裏的生活!”十六低聲地說,星翎並沒聽出他語氣中的傷感。
“我是適應力比較強,沒辦法,無論到哪裏首先學會適應環境,環境又不會適應你。人總要學會自己找樂,讓自己過得開心!”星翎趁此機會給小孩灌些雞湯,但並沒有抬頭,繼續她的工作。
“哦!”十六心不在焉地答道。
“我覺得你今天怪怪的,有什麼事麼?”星翎抬頭看了看十六,才發現他的眼睛微紅。
“姐姐,我們要離開了!”十六鼻子酸酸的。
“哦,那好呀,我們也叨擾南王許久了。對了,何時走?我得抓緊時間給南王多寫幾個曲譜,我想想,除了《高山流水》,還寫《出水蓮》、《梅花三弄》、《漁舟晚唱》,恩,就這些!”星翎微笑著說。
“姐姐。。。。。。”十六欲言又止。
“怎麼了?吞吞吐吐的!”星翎問。
“南王說,以姐姐目前的傷勢不適合上路!”十六鼓起勇氣說出來。
“那怎麼辦?要霍少爺等我,不知道要被他奚落成什麼樣子?”星翎不知何時,已將自己當成了霍家一份子。
“姐姐。。。。。。”十六不知道如何說出口。
星翎看了看尷尬並傷心的十六,沉默了,這個答案不是早就應該猜到麼?她又能說什麼呢?自己原本就不是霍家一員,霍少爺沒有義務顧及她。但心中浮起的石頭久久落不下去!
“姐姐,少爺其實真的很關心你,你昏迷那幾天他非常擔心你。到了第三日,南王說你能不能醒就看這天,少爺寸步不離地守在你床前。他說你是為了他才受傷的,他一定要守著你醒過來!他平時是喜歡奚落你,但是他的心真的不壞。。。。。。”十六怕星翎會記恨少爺,因為他們都是他最喜歡的人。
星翎嘴角上揚,扯出一個微笑,說道:“我知道,我隻是對大家心有不舍!”
“姐姐!”說著十六開始抹眼淚。
星翎整夜不曾入眠,想到虞家,那不是她的家,不隨她們走是自己的選擇,以自己的立場也絕不會跟他們走。霍府,那也不是她的家,他們不帶她走也是人之常情,況且他們還是為了她好。
胡拉,這個陌生的國度是自己的歸宿嗎?孤獨與失落突如其來。。。。。。
第三日,星翎早早起床,打包了一些糕點來到客棧。她把包袱遞給十六,十六默默地流著淚,星翎輕輕拍拍他的背。
星翎走到霍大麵前,微笑著說:“謝謝你,霍大哥!”
她微笑著與每一位霍家軍道別。
最後到霍少爺麵前,她輕輕地說了兩個字,“保重!”
霍少爺丟一個包袱遞給她,別扭地說:“等我們離去再打開!”然後向霍家軍一揮手,“出發!”
揮別霍家軍,回到房間,打開包裹,竟是護身軟甲,軟甲幾個地方已經被利器磨亮,星翎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伏在桌上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