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玉動容道：“都聽你的。”
    二人在熙熙攘攘的街市上買好東西，蘇玉又順手買了根糖葫蘆給葉青玄吃。
    快走到村莊的時候，葉青玄將東西放到路邊，把眼罩摘下，然後燕子般躍起，站在一塊兒大石頭上，站在夕陽下，向落在他身後的蘇玉揮手：“蘇玉，快點兒。”
    他的聲音明朗愉快，他高呼：“大才子，我等你啊。”蘇玉遠遠的看著他，蘇玉的眼裏，仿佛也有了光亮。
    蘇玉眼睛從未這麼亮，也從未這麼愉快過。
    葉青玄身上穿的衣服，比藍天更藍，比海水更藍。
    現在的葉青玄跟以往憂鬱的性格完全不同，他現在就像是陽光，總是能帶給人溫暖幸福愉快。
    蘇玉對他的這一改變，雖然也有疑惑，但更多的是欣喜。
    這時，從蘇玉身旁經過一匹瘦馬慢悠悠的走著，馬背上馱著一個白胡子老頭，正在打盹。
    老頭經過葉青玄身邊時，抬起眼皮瞟了一眼，便又合上眼自顧自打起盹兒來。
    他一直沒有再回頭。
    夕陽西下。
    大地開始變涼。
    他迎風走向前方那被黑暗漸漸籠罩的村莊，那裏仍然有無休無止的寒冷寂寞苦難在等著他。
    葉青玄忽然覺得胸中也湧起了一股說不出的蕭索淒涼，忍不住問趕上來的蘇玉：“我方才摘掉了眼罩，那馬上的老人也許認出我來了。你知不知道他是誰？”
    “他是我們村子裏的一個孤寡老人，一直住在村西頭搭著的一間茅草屋裏。很多年前，就搬來這裏了，來的時候隻有他自己和一匹小馬。”
    “他是因為窮才討不到娘子的？”
    過了很久蘇玉才回答：“不知道。也許他天生就是個孤獨的人，天生就喜歡孤獨吧。他從不接受村民的接濟，也從不和村裏人打交道。”
    蘇玉慢慢地說：“他在這村裏，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孤獨中度過的。”
    “他剛剛也是去城裏了？”
    “不知道。”蘇玉回答，“沒有人知道。”
    這時天完全黑了，一輪明月升起，月光照在葉青玄藍色的衣裳上。
    “我不喜歡孤獨。”蘇玉拉緊葉青玄的衣袖，“你把眼罩戴上，我們回家去。”
    回家？
    
    蘇玉有家。
    葉青玄沒有家。
    天上有星，星光閃爍。
    走進村口，有一條小溪。小溪在星光下看來，就像是條鑲滿寶石的藍色玉帶。
    葉青玄和蘇玉走過這裏的時候，有個人坐在小溪旁的青石板上流淚。
    她是個苗條而纖弱的女子，一套很多年前做的碎花青布衣裳已洗的發白，鬆鬆垮垮地包裹著她瘦弱的身子，好像風一吹就會倒似的。
    附近的年輕人看見她時，眼珠子都好象要掉下來，但她不喜歡別人看她。
    她年紀不大，十七八歲模樣，但是已經有心事了，所以才會流淚。
    她的眼淚是為一個人流的，現在這個人已經站在她麵前。
    “阿翠，這麼晚了，你一個人坐在這裏幹什麼？”
    她低著頭，雖然已經偷偷地用袖子擦幹了眼淚，卻還是沒有抬頭，過了很久才輕輕地說：“不幹什麼，就是出來看看星星。”
    她說：“昨天上午我爹打了一隻兔子，我娘特地給你端了去，你卻不在家。”
    蘇玉笑了，趕忙說：“我昨晚回去吃了，那兔肉特別香，我吃了好多呢。”
    葉青玄在一旁暗自竊笑，心想，明明那兔肉都被我吃了。
    葉青玄看這姑娘說的話，心裏便已猜出了八九分，他故意推了一把蘇玉，蘇玉一個踉蹌便向阿翠撲了過去。
    當阿翠的手被蘇玉的手抓到時，她臉紅心跳起來，卻沒有掙開蘇玉的手，任由他握著。
    蘇玉怔了怔，放開阿翠，回頭看了眼葉青玄，什麼話都沒有說，忽然變得就像是匹被激怒的野馬一樣徑直朝前走掉了。
    阿翠抬起頭看他時，他已經不見人影。
    星光閃爍燦如寶石，阿翠臉上的眼淚就像是一串斷了線的珍珠。
    葉青玄則一人提著一大堆東西，傻傻的站在溪邊，還沒有弄明白自己方才到底做錯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