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玉推開門，一盞黃油紙燈籠，用竹竿斜斜挑起，竹竿插在牆裏。
    燈下有一個人，一個衰老佝僂的老人，正坐在炕上縫補衣裳。
    “奶奶，我回來了。”蘇玉放下身後的背簍。
    老人見狀，忙放下衣裳，起身下炕，踉蹌著向蘇玉走過來。
    “玉子呐，你可算回來了，奶奶都擔心死了。”
    老人哆嗦著伸出手，握住蘇玉的手，麵上的皺紋在昏暗的光線中顯得更多、更深。
    一陣寒暄過後，她的目光慢慢地在門口的葉青玄身上掃過。
    “玉子，這是？”
    蘇玉趕緊介紹道：“奶奶，他是我一個京城的朋友。因家中遭難，流亡至此，我采藥時，恰巧在山上遇見他，就把他帶回來了。”
    老人一直都在凝視著頭戴竹笠的葉青玄，觀察著葉青玄的上上下下，目中似已露出一些同情傷感之色。
    葉青玄早已將指間的針收了回去。
    “奶奶好。我是蘇玉的朋友，今流亡至此，多有叨擾！”
    門貌似沒有關好，突然“吱呀”一聲開了，老人鬢邊的白發被風吹亂，看來仿佛更蒼老了些。
    “可憐的孩子，快過來坐，想必餓壞了吧？奶奶這就給你們端飯去。”
    葉青玄脫下濕漉漉的藍衫，縱目四顧，又長長歎息，黯然道：“我這鬥笠一摘，你奶奶一定會認出我來的。”
    蘇玉把進了雨水的靴子脫下，抬頭看著他，麵上並沒有露出慌張的表情。
    這件事好像本就在他意料之中。
    他換了雙打著補丁的靴子，向裏邊兒的柴房走去。不一會兒，就舉著兩隻黑手出來了。
    “你今晚先用這鍋底灰遮一遮，明日我去集市上買些脂粉來，給你再塗一塗。”
    飯已經端上炕來，有新鮮的蔬菜和剛烤好的兔子肉。
    老人把菜推到葉青玄麵前，微笑著說：“孩子，這是奶奶今兒從園子裏剛摘回來的菜，這兔子是村東頭阿翠他娘給的，你將就著吃，莫要嫌棄才好。”
    葉青玄忙接話道：“奶奶，這麼好的飯菜，我怎麼會嫌棄啊？”
    老人很開心，終於慢慢地在桌前坐下。
    蘇玉給他的碗裏夾了塊兒兔肉。
    鮮美的兔肉，到了他嘴裏，他吃得津津有味。
    “孩子，你叫什麼名字啊？”老人給他舀了碗粥。
    葉青玄喝了一小口，心想自己怎麼沒提前想好一個名字？
    老人以為他沒聽見，又問了一遍。
    葉青玄盯著麵前的粥，正支支吾吾不知說什麼才好。這時遠處傳來一聲狗吠，他突然靈光一現，趕緊道：“奶奶，我叫二狗子。”
    蘇玉一聽，粥立刻從嘴裏噴了出來，忍不住道：“二……二狗子？”
    老人卻不以為然，滿臉慈愛，道：“二狗子，奶奶看你臉上黑乎乎的，待會兒吃完飯去洗個臉吧？”
    “知道了，奶奶。”葉青玄一邊喝粥一邊應著。
    一隻貓悄俏地溜了進來，黑的毛，黑的眼珠，像極了宮裏的那隻貓。
    葉青玄很喜歡它。
    因為這貓好像也很喜歡他，進來就直接跳到炕上，撲到他懷裏，也許隻有這貓才是世上唯一真正喜歡他的吧？
    他伸手撫了撫貓身上濕漉漉的毛，帶著笑道：“小鬼，是不是你也從那高牆大院中溜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