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魁周亮本來沒有任何關心的人事物，可最近因為他總是盯著樓裏最底下的一個女人，周亮在偶然通過夾板瞟了一眼樓下的男人之後，便忽而對一個人生出來前所未有的興趣。
    花樓裏，住最高的女人地位也最高，花魁周亮住的地方是花樓的最高一層，而在他下麵的房間原本屬於前任花魁息訴的，隻是那個女人在某一天忽然失去了蹤跡，生死不知，花樓裏的姑娘都以為息訴逃了。一邊羨慕一邊嫉妒，一邊又擔心她被人發現抓了回來，這花樓裏逃走的女人基本上沒有什麼好下場。在周亮看來最可怕的懲罰無非就是劃去臉皮，砍斷手腳，放下地窖裏，任她自生自滅。
    不過這樣的懲罰也不常見，周亮在花樓呆了十年，隻見過一個女人受此懲罰。
    現在周亮又將枕頭放在地上，伸手掀開地毯，拔起一塊木板，透過狹小的縫隙，看著原本住著息訴的房間裏，走進來一對男女。
    那個女人年紀很大，周亮隻知道自己來的時候，這個叫聶演的女人便已經生了一個孩子，十年前這個女人便很少有客人。
    很少的意思，便是還是有客人的。
    最常來的便是一些身份有異的怪人。
    比如江洋大盜，養僵屍的道人，還有渾身都罩在血袍裏的女人。
    而且這些人給的錢比尋常人給的多。周亮記得，有一個衣衫襤褸，像個乞丐似的男人，一個令所有女人都嫌棄的男人，差點連門都進不來的男人，竟然給了一疊銀票。因為這些人，那些錢，花樓裏的老鴇也不敢怠慢這個年紀將近四十的女人。
    花魁周亮好奇的看向床底下縫隙間出現的男人。
    男人其實算是少年，年紀不會超過20歲，身材瘦長，脫掉衣服沒想到胸腹間的肉都是肌肉，而且後背上有三道傷口，像是野獸的爪子。
    男人的眼尾是黑色的，上下睫毛鏈接成一條狹長的線，男人的眼睛其實很大，隻是太長了，顯得有些陰險狡詐，令人一看便會認為他不是善類，忍不住要提防。
    周亮卻覺得男人有一雙女人的眼睛，眼眸裏都有屬於女人的優柔與憐惜，看到這樣的眼神，周亮就想起來自己的母親，母親就是為了所愛的男人憂愁的眉頭，才將自己賣掉，賣給一個年紀大了自己三倍的男人，以此解除家裏的燃眉之急。
    周亮被賣掉之後每時每刻都在怨恨埋怨母親，直到她勾引了一個小男人，替她殺死了家裏人。
    周亮想到那個男人，臉上又是一抽，這一抽，臉上多出來一雙手，手又粗又黑，但是極其幹淨，指甲修剪整齊，手指輕輕的勾勒周亮的臉頰，撩起她的碎發。
    那雙手的主人也是個年輕的少年，少年比樓下的男人長相更好，臉頰兩邊有喝醉了的紅暈，男人麵帶笑意壓住了周亮，透過周亮的頭發看見她窺視的舉動，先是笑而不語接著他看清了窺視的人，便露出瘋狂的笑容，壓製住狂喜的感情，聲音發抖道：“你知道他是誰嗎？”
    周亮搖頭：“你為什麼天天盯著這個男人看。”
    “因為他是個怪物。我殺了他十二次，可他還活著。”
    周亮聽了這句話並沒有很驚訝：“失手十二次，所以你還想殺他第十三次嗎？”
    “不，我不會再殺他了。”
    “你不殺他，怎麼還窺視他，你是想要做什麼？”
    “我從來沒有見過怪物，我想要抓住他，把他關進那裏，就像你把他關在那裏一樣。”
    他是周亮的未婚夫，那裏是花樓的地窖，地窖裏向來隻關三類人，死人，必死的人，以及將死的人。
    周亮的未婚夫關進去之前，還是個俊俏的貴公子，有一身好武藝，關進去之後，已過了三年，沒有人知道他現在變成什麼樣子，連周亮也不知道他變成了什麼模樣，但是每回她放在地窖的飯菜都有一雙手用看不見的速度拽進去。
    那手又快又狠，周亮每回看見都覺得，那隻手的主人若是被放出來肯定會用最快的方式殺死她。
    周亮看著樓下的房間內，燈光搖曳，男人並沒有選擇在床上，兩個人就在地上擺動著肢體，所以她們看得很清楚。
    周亮不由得把樓下的男人和自己身邊的男人對比起來：“濯村，他比你矮，比你瘦，怎麼能比你厲害？”
    濯村笑了笑：“誰說他比我厲害。他連我的一招半式都躲不開。”
    “那你是怎麼失手的？”
    “我的刀捅進了他的心髒，砍斷了他的腦袋，把他埋進土裏，可過不了幾天，他還是來找這個女人了，你說他是不是怪物？”
    周亮轉過身，撐起身子，臉色蒼白：“你騙人。”
    男人摸了摸女人的臉，輕聲哄道：“我沒騙人，騙你做什麼？”
    周亮道：“他是妖怪。”
    男人道：“對，他就是妖怪，價值三千兩的妖怪。”
    周亮摸著男人的胸口，心想他可真是個膽大的男人，連妖怪都敢算計道：“你的意思是把他關到地窖裏，就當他死了？”
    他道：“然後銀子是我的，妖怪也是我的。”
    周亮不解，那個男人一點兒也不好看：“你要他做什麼？”
    他道：“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