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寧本來住在六裏鎮上，六裏鎮和五常鎮雖然一個五一個六，其實離的很遠，中間隔了好幾個村子和一座山，父親本是六裏鎮上的瓦匠，小寧五歲的時候父親給人幹活不小心從屋頂摔了下來，摔斷了腰，在家躺了沒幾天就死了。
    小寧六歲的時候，母親經人介紹，帶著她改嫁給了五常鎮上的一個打鐵的鰥夫。
    小寧從姓唐改成了姓傅。小寧的娘長的有些姿色，嫁給傅大雷之後，還是過了幾天好日子的，一年後還給傅大雷生了個兒子。
    小寧的苦日子就是從弟弟出生後開始的。傅大雷本對她不算好也不算壞，但弟弟出生後，家裏就沒有人再關心她了，後爹必不用說，連娘也整天隻圍著弟弟轉。
    弟弟長的像娘，是個十分可愛漂亮的小嬰兒，而自己長的像那個早死的爹，自然沒有弟弟在這個家裏討人喜歡。
    小小的她，開始在家洗衣服，洗自己的，弟弟的，後來又洗娘和後爹的。開始做家務，上街買菜，打酒，煮飯。
    其實，她很怕後爹，傅大雷人長的高大壯實，力氣又大，喝了酒會打人，打她，也打娘，但是不會打弟弟。
    漸漸的，後爹開始嫌棄她，說看到她就想到是她娘和別人的種，還要供她吃喝。再後來不喝酒也會打她，有一次她把弟弟的小衣服洗破了，正好碰上那天後爹心情不好，遭到了好一頓毒打，她娘過來阻止，也一起被打。
    最後打斷了一根竹條總算消停了，小寧已經被打的爬不起來了。她娘抱著她去醫館，足足養了十天才能下床。而這年，小寧才8歲。
    遇見清城那年，她12歲。
    早起去買菜是每天她必須做的事情，而在買菜之前，小寧就已經把早飯給做完了，買完菜還得回家洗衣服。娘在家裏幾乎是不怎麼幹活的，隻帶弟弟。
    可能長的美麗的女人就是命好些，從前小寧的親爹就舍不得讓娘幹活，現在的後爹也不讓，隻要她把弟弟帶好就行。
    不過到底也是自己親生的，娘雖然不會幹活，但傅大雷不在家時，她也會幫著小寧一起做點事，洗菜燒飯什麼的，可是隻要弟弟一叫喚，娘就立刻去照顧他去了。
    因為傅大雷日常對小寧的粗暴對待，弟弟小小年紀看在眼裏學在心裏，平日裏對姐姐也是動不動大吼大叫，手腳相見。
    第一次在清城那裏買雞蛋，小寧是被那個模樣長的異常清秀的少年吸引過去的。
    “姑娘，買雞蛋嗎？”
    那個少年的聲音很好聽。一雙眼睛看著她時，帶著笑意，專注又溫柔，仿佛眼裏就她一個人似的。
    小寧想，這個哥哥長的真好看，如果我有這樣一個好看的哥哥而不是好看的弟弟就好了。
    有一次從集市上買菜回家，因為不小心摔了一跤，打壞了籃子裏的好幾個雞蛋。回到家裏的小寧又被後爹狠狠打了一頓，打完便一把把她推出了家門，叫她重新去買雞蛋，可是又不給她錢。
    小寧身上很疼，麻木地走在街上，有人問她怎麼了，她隻是搖頭也不理睬。其實附近的街坊鄰居都知道，傅大雷對這個不是自己親生的女兒是會下怎樣的狠手，可這是人家的家事，她娘都管不了，別人又能如何？
    同情歸同情，可每個人都過著自己的日子，誰會去真正關心一個身心都受傷的小姑娘呢？
    不知不覺小寧又走回了清城的攤位前，清城看她剛才還梳的整整齊齊的小辮子此時已經淩亂，脖子裏，手臂上露出的傷痕讓他看的觸目驚心。
    他急忙問她：“姑娘，怎麼了？誰欺負你了？告訴哥哥。”
    可能從未有人用如此溫柔的語調來問她話，也從未有人用“欺負”這個詞來形容她所遭受的一切，這兩個字包含了多少委屈和心酸。是的，她一直在受著委屈。
    而“哥哥”，這個稱呼對小寧來說就像是一把保護傘，是可以阻擋那些讓她受委屈的人和事的一把傘。
    小寧原來麻木的臉一下子變得悲傷，對著清城哭了起來。
    清城忙把她拉到自己身邊，哄著問著，可小寧隻是哭，也不回答。小姑娘的哭聲引來周圍的人的主意，好在很多人都認識她，所以沒人覺得是清城欺負了她。
    “是小寧啊！又被爹打了吧？唉，這老傅也真是的，整天跟這丫頭過不去幹啥？看這丫頭可憐的！”
    清城這才知道可能發生了什麼，小姑娘的哭聲讓他心疼不已。
    在清城的記憶裏，自己也是有個妹妹的，小時候曾和她在一起玩耍，一起笑。那是他五歲之前，為數不多的對家的美好記憶。
    可現在，在他麵前，有個小姑娘在哭，因為後爹打她，雖然不是自己的親妹妹，可不知怎的就勾起了自己對妹妹的回憶。
    “別哭了，小寧。”從旁人口中，得知了她的名字，清城勸到。
    “哥哥這裏還有雞蛋，摔壞了幾個，哥哥幫你賠，還送你回家好不好？”
    小寧漸漸止住了哭聲，在清城的陪同下，走在回家的路上。那是她為數不多的可以用來回憶的時光。
    那天，清城敲開了小寧家的門，對傅大雷說，以後再知道他打小寧，就帶小寧去報官。
    傅大雷當然沒把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年放在眼裏，說自己教訓女兒天經地義。氣的清城說他是山上的道士，看他印堂發黑，當心虧心事做多了遇見什麼不該遇見的東西。
    後來清城特地穿了一身道士服，背著桃木劍送小寧，還特意讓傅大雷看見，沒想到傅大雷是個迷信的人，且早年確實做了點虧心事，所以之前就對清城的話特別敏感。他後來去打聽過了，清城確實是上山的道士，還在朱家村除過鬼，這才稍微收斂了，道士能驅鬼也能招鬼，他可不敢得罪。
    隻是傅大雷也隻是稍有忌憚而已，說到底，清城也就是個小道士，有多少本事都難說。但小寧確實挨打的次數少了些。
    從那次以後，每每小寧去買雞蛋，清城都會請小二幫忙看一下攤位，然後送小寧回家。
    知道小寧家裏的情況後，清城就經常逗小寧開心，跟她講青城山、落霞峰的景色如何的美，清風觀裏的一草一木，講他的師弟和徒弟，風兒如何乖巧，小虎如何可愛伶俐，還有大黃，大黃還會趕小雞呢！
    雖然小寧沒去過清風觀，但通過清城的敘述，就好像對觀裏的不管是人還是物都很熟悉了似的。
    特別是他講訴的時候的表情，一直帶著溫暖的微笑，雖然師弟和徒弟都不是他真正的兄弟，可總覺得他發自內心的愛護他們，就像真正的一家人一樣。
    小寧覺得自己好羨慕啊！清城要是自己的哥哥該多好。
    清城哥哥在長大，小寧也在長大。不知哪天開始，小寧發現，不止是自己覺得清城哥哥長的好看，所有的大媽大嬸都說他長的好俊，要給他做媒。
    小寧心裏有些不是滋味，清城哥哥要娶媳婦了嗎？以後還能見到他嗎？漸漸的，小寧開始主動邀請清城送她回家，有時還請求清城陪她去買東西，甚至有兩回，她還偷偷送清城到鎮門口。
    小寧是真的很喜歡清城哥哥，甚至還夢想過嫁給他。做清城哥哥的媳婦兒一定很幸福。
    可是她想，自己怎麼可能呢？如果能像娘一樣美就好了。
    後來，小寧開始煩惱，不知為什麼，自從有一次清城哥哥的師弟來了鎮子以後，清城哥哥就有點躲著我了，他說小寧長大了。
    小寧長大了，所以清城哥哥就不願意送我回家了嗎？可我總要長大的。
    今天，好不容易從家裏偷偷出來，想送他到鎮子口，可是清城哥哥叫我早點回家，女孩子家家的不要一個人在外頭逗留很長時間，他會不放心。
    所以，清城哥哥還是很關心我的對不對？
    沒關係，我偷偷的跟在後邊送他，一直到他走出鎮子，再也看不見了。
    小寧想：好舍不得清城哥哥啊！
    因為這次，真的是最後一次見清城哥哥了。
    清城哥哥說，冬天到了，馬上又要下雪了，等到開春後，他再來鎮上。
    可是，小寧要出嫁啦！
    等到明年春天，小寧就十七歲了，要嫁人了。爹把我許配到了六裏村，我可以回家了！也很好啊，因為五常鎮不是我的家，六裏村才是。
    唯一舍不得的，就是以後見不到清城哥哥了。想想還是很難過，如果有來世，小寧想要有一個清城這樣的哥哥。
    清城哥哥，再見了！
    謝謝你那麼多年來對我的照顧，小寧真的好喜歡你。
    【本章完】

    作者閑話：

    小寧出嫁了，但是小寧的故事還未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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