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華是被好幾個人拉扯著嫁衣醒過來的。
    而顧夭像是一個王，坐在一旁椅子上靜靜看著他們。
    “滾開！”錦華拚死掙紮著，“滾！”
    “啪”錦華的話還沒有說話就結結實實挨了一個侍衛的一巴掌。
    有人打了第一巴掌就有第二個巴掌，錦華嘴角滲出了血，眼前的東西都重疊在一起。意識漸漸模糊，卻誓死護著自己胸前的囍服。
    不行，不能把不幹淨的自己留給師渙。錦華被拉扯著，臉上火辣辣的疼，看到了無數個重疊的人影繼續打她的耳光，他們拉扯她的嫁衣，有人粗暴地抓著她的手臂和腳踝，有人在一旁親吻她的臉和頸，有幾雙惡心的手撫摸著她的小腿，慢慢往上……
    “不要，求你們，放過我。”她看著一旁正襟危坐的顧夭越來越模糊，“顧夭！快讓他們停下！”
    顧夭抬眼看了看她，沒有說話。
    “求你了！不要！不要毀了我！”她拉著他的袖子，像是抓住最後的救命稻草，不斷懇求他，“求你放過我！你答應過我，和我做朋友的！你怎麼能這麼待我！怎麼能！”
    顧夭看著她，心裏的憐惜轉瞬即逝，露出狡黠的微笑：“放心吧西陵小姐，師渙不要你了，以後我自然會娶你。”
    她感覺臉上都是冰涼的淚，想要咬舌自盡，可他們一直捏著她的下巴，撬開她的嘴，不讓她合上。錦華一直掙紮，意識卻分明一寸寸消散了。
    ……
    十餘裏外的帝都城外，師渙渾身負傷，背中三箭，口中吐出黑色的鮮血來。他吐了一口血：“卑鄙！”
    他知道路裏必有埋伏，可太子的知遇之恩實在難以回報。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這幫殺手一路追殺過來，一言不發，招招凶狠，看來是訓練有素。
    他祭出手中的長劍，劍氣縱橫，這般耀眼的陽光中青光還能乍現。手中的長劍揮舞得恰到好處，招招揮灑自如，正中要害。
    “別費力了，你越用力運氣，毒性就蔓延地更快。”
    師渙悶不做聲，偏鋒處使出全力，傷了一圈人。因為用力過狠，師渙又吐出了一口血，執劍就逃。
    他沒想過要活著回去，可是他的思懷又怎麼辦呢，這一世，終究隻能護她到此麼？
    ……
    “父親，那些丫頭嬤嬤們都慘死府門口，就連翠兒都……”顯揚來回不安地踱步，像是熱鍋上的螞蟻，“錦華不知所蹤，我派人出去找了兩天都未果。師渙也不見了！”
    顯揚一直覺得這事與父親自作主張尋了阮夫子來有莫大幹係。當年師家剛生了師渙遭到貶謫，正是阮夫子上諫，說是世襲的爵位不可給外姓王。
    後來沔西有過一次叛亂，派了不少人都節節敗退，三軍都信服師將軍，皇帝不得已隻能又請師將軍。從那以後，師將軍回了朝堂，阮夫子也是因與師家有嫌隙就告老還鄉了。
    可是，如果這一切是師家搞的鬼，那師渙怎麼會不見了。
    而太子遇刺才是一切真正的源頭。
    “別急，沒消息也是好消息。”西陵南見多識廣，也算沉住氣，“如今搞清楚誰是幕後的始作俑者，自然就能找到錦華。”
    這都第三天了，顯揚怎麼能不急。眼下發生這樣的事，婚事沒辦，笙兒直接來了西陵府。但是錦華與師渙的失蹤究竟是怎麼回事？太子一事如何牽扯到她倆。
    “顯揚，你這性子如何能讓人放心。”西陵南忽嚴肅道，“你先去看看笙兒。既然嫁到我西陵家，莫讓她受了委屈。”
    顯揚正欲告退再去尋尋錦華，見管家匆匆來報。
    “老爺！少爺！顧大公子求見！”
    “你在西陵家這麼多年，一個顧夭怎麼慌張成這樣！”經此一事，發現府上的人都沉不住氣，西陵南忍不住訓斥。
    “顧公子命人抬了一軟榻過來！透過白色紗布，隱約看見躺在裏麵那個人穿了紅色嫁衣，好像……是小姐！”
    “什麼？”顯揚一驚，氣急敗壞道，“那還稟告什麼，還不快讓他把錦華送進來。”
    “慢著。”西陵南阻止道，“錦華與師渙的失蹤，與殺害太子的真凶必定有莫大關聯。我們如今見了顧夭，到時候脫不開幹係……”
    “父親！錦華莫不是西陵家的人麼？”顯揚心有不悅，卻仍是恭敬地說，“要不聲稱父親您不在家中，讓孩兒會他便是。”
    西陵南歎了一口氣：“罷了罷了，錦華也是老夫的心頭肉。請顧公子進來吧。”
    顧夭仍穿了玄色長袍，依舊是纖塵不染的模樣。他仍舊作揖行禮，恭敬地屈下身子。“晚生在城郊外尋得西陵小姐，知道大人念女心切，特將……”
    他手一招，四個侍衛抬著一軟榻進來，徐徐放下後退了出去。
    “錦華……”顯揚看到抬他苦苦尋了兩日的妹妹昏睡在軟榻上，嫁衣破舊，甚至不能蔽體。他跑過去抱起她。“錦華，錦華。”
    顯揚一觸到錦華，她渾身止不住輕顫。細看下，她的身上，竟然，竟然布滿了淤青與紅腫，嫁衣破碎，像是被人淩辱，受了欺淩。
    “顧夭，你，你……”顯揚已經說不出話來。隻想衝上去殺了眼前這個故作惺惺之態的偽君子。
    “西陵大人，晚生特有一事相求。”顧夭沒有理會顯揚，隻再次恭敬地向西陵南作禮，“晚生傾慕西陵小姐已久，望大人成全。”
    這一幕，似曾相識。西陵南想起來了，去年他來求親時，也是和今日一樣玄色的長袍，高束的發冠……甚至就連這作揖的姿勢都一模一樣
    顯揚明白了他的用意，怒火上湧，正欲放下錦華衝上前去，卻分明感到懷中的錦華動了動身子，她渾身一顫，忽然害怕似的畏縮起來。
    “錦華別怕，你回家了，是哥哥，別怕。”顯揚緊緊攬著她，眼中滿是心疼與懊悔。
    “哥哥？”錦華似是渙散的眼神慢慢凝聚起來，良久，才把眸光集中在顯揚身上。“哥哥，你讓翠兒幫我沐浴換衣。”
    “翠兒她……”顯揚頓住了，輕輕摟住錦華的手臂，“我讓笙兒幫你準備。”
    他打橫抱起錦華，沒理會顧夭，徑直推了門出去。
    錦華縮在哥哥懷中，像是回到多年前，他從清平宮內背她離開，走過一道道長長的宮廊，他對她說，她是西陵家的人，是他的妹妹，忍不住落下了眼淚。她的眼淚沾濕了顯揚的後背，他背著她的腳步突然停滯了，又默默無語往前走去。
    ……
    隔著洗浴的簾子，顯揚用極低的聲音問百裏笙。“錦華如何了？”
    “臉上的傷已經讓下人取來冰塊消腫，不過看錦華身上的痕跡，應該是受了欺辱……她不讓我看。”
    顯揚了然地點點頭，閉上眼睛，不忍再聽。
    靠近簾子，低低說了聲：“錦華你放心，我和爹爹，還有整個西陵家都會永遠陪在你身邊。”
    隔著屏風，聽到了錦華微不可聞的回應聲，顯揚才放心出去。
    隔了許久，下人送來東西。
    “錦華，冰塊送來了。我給你送進來好嗎？”百裏笙帶著哭腔，試探著問。
    裏麵沒有回答。
    百裏笙擦了擦眼淚：“錦華沒事的，讓我進來看看你吧，啊？”
    百裏笙等了許久她都沒有響應，終於反應過來不對。衝進去一看，發現錦華竟然一直沒有脫下衣服，如今側身躺在浴桶裏，一隻手無力地垂在外麵。
    “啊！”那隻手竟然，竟然在淌血，一直滴到了地板上，觸目驚心。
    “錦華！錦華！”百裏笙打翻了手裏的那些冰，尖叫著幫她捏緊手腕，企圖止住那些血。想要用力捏住，又害怕得不敢用力。
    “來人！快來人呐！”她慌亂極了，哭著叫人。
    顯揚幾乎是破門而入，一把扯開簾子，扯下一塊狠狠係住了她的手腕，剩下的裹在錦華濕漉漉的白衣外麵。
    “快請郎中！柳郎中呢！”他抱起她就往外走，百裏笙也跑著追上。錦華微弱的眼睛快要睜不開了，身體好累。
    “柳郎中現在不在醫館。”匆匆忙就有家丁跑來。
    “江大夫呢！”
    “派人去請了，在城南藥房裏，怕需要些時間。”
    顯揚方才等待的慌亂，到現在已經變成了害怕，又抱起她來，往房外奔去。
    “顯揚！”西陵南和顧夭匆匆趕來了，“快！讓沈太醫給錦華看看！”
    太醫？顯揚和百裏笙都微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