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一大早，西陵顯揚就來叫妹妹起床。
    西陵錦華睜開眼睛，睡眼朦朧看著哥哥，嘴裏含糊不清，眼睛是睜不開的倦意。
    “錦華，想不想見一見你未來夫君？”
    “嗯？”錦華還是沒有完全清醒，“顧夭？”
    “睡糊塗了？”顯揚一邊罵她才昨天的事兒就忘得一幹二淨了，一邊寵溺地摸了摸她的鬢發，“爹爹怎麼會舍得把你嫁給顧夭，自然是師繼！”
    錦華才迷迷糊糊醒過來，她想起剛剛做的那一個夢。夢到顧夭得到了皇帝的賞識，顧家一躍龍門，父親又變了主意，說她必須嫁給顧夭。
    她睜開她那雙迷蒙的眼，無辜地看著顯揚。“我真的要嫁給師繼？”
    顯揚不知道她怎麼突然就這般低落的模樣了。師繼除了將來可以世襲征西大將軍的爵位以外，在後輩中也一直是佼佼者，不可謂不是文武雙全的翹楚。師家如今也是如日中天，怎麼她聽起來反而有些不願意，甚至……有些哀怨？
    想起父親前些天已經與師將軍提了此事，而且西陵大人似乎也有結親聯姻的意思。
    西陵顯揚又看了看妹妹，“你不喜歡？可是看中了別家公子？”
    “沒！”錦華笑著從床上爬起來，跑到衣櫃裏翻了半天，拿了幾件好看的衣裳比劃給哥哥看，“穿哪一件？”
    “你穿男裝，偷偷跟我去國子監。噓，可別告訴父親。”西陵顯揚素來疼愛妹妹，倘若父親知道他帶妹妹去國子監又要一頓痛罵，不過他還是忍不住讓妹妹去見見她的未來郎君。
    錦華穿一身長袍，潑墨般的長發通通束起，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用一根通透無瑕的玉冠套在束發上，再插了一根銀簪固定。
    “哥哥，如何？”
    顯揚領著她轉了個圈，上下打量了她幾番。
    “要是肩膀再寬闊些就好了，腰再粗些，身子再高些……”顯揚繼續比劃著，“嗯？這皮膚，也要再黑一些。”
    “我這是翩翩公子，陰柔美少年！”錦華不服，“按哥哥這麼一說，我離男人還少生了一個玩意兒。”
    顯揚聽了她的話，臉色黑了幾分。錦華嬉笑著，伸手摸了摸哥哥的喉結：“這玩意兒還怪奇怪的。”
    顯揚無奈笑笑，還是黑著臉把她的手抓下來。“沒大沒小的臭丫頭！等會兒別見著其它男人也動手動腳。”
    錦華吐了吐舌頭，哥哥還以為她是小孩兒呢。
    西陵顯揚今日去國子監，倒是帶了一位陪讀。
    眾人在國子監門口，調笑著問顯揚，這書童看得清秀，莫不是他養的小白臉。
    一個勁說別人養小白臉！什麼龍陽之癖！懂得還挺多！看來自己私下也不幹淨！錦華看哥哥被世家子弟調笑，心裏憤憤不平，麵上卻又隻得笑嘻嘻。“我是西陵家的遠房親戚，前幾日來帝都投奔西陵大人，這才有伴讀的機會。”
    錦華一邊說著，一邊偷偷打量在場的公子。看來看去，還是哥哥最氣宇軒昂，其他人都看不上眼。
    她瞥見門邊有個獨自在一旁觀書的少年。從頭至尾都未參與他們的對話，遠遠望去，沒什麼神情，走近了看，那雙冷峻的鳳眸帶著幾分薄涼，視線落在書卷上，也帶了幾分漫不經心。
    “那就是顧夭，他生性如此，不喜與人親近，離他遠些便好。”顯揚拉了錦華的手到一邊，讓她在屋外等候，自己進了國子監的大門。
    錦華呆呆站在門口，也不知道這個傳說中的師繼什麼時候來。顧夭還在一旁看書，她努力眯著眼睛看了看顧夭手裏那本書，好像……《道德經》？
    顧夭站起來，抬起眸子悠悠看了她一眼，把書塞到石獅子後麵，沒說話，自顧自進門裏去了。
    錦華又忍不住腹誹：看起來與世無爭的，誰知道心裏想些什麼！
    這帝都的少年，除了哥哥，都被她心裏暗暗貶低了幾分。
    早上的課快開始了，兩個少年這才跌跌撞撞跑進來。
    為首的著一身藏藍的袍子，步若流星，腳下帶風。錦華還沒看清他的樣子，他就到了門邊進去了。
    後麵那個穿的是暗綠色的長衫，倒還是有些距離，從後麵跑來，上氣不接下氣，喘著跑過來。
    他看到錦華的時候倒是停住了。
    錦華也看清了他的模樣，劍眉，星目，紅唇。
    此時他喘的沒那麼厲害了，也是呆滯望著錦華。“你是何人？”
    “我，我是西陵公子的陪讀。”
    “那你叫什麼名字？”
    “我……”錦華正說著，剛才已經進門的少年又折返出來。
    “渙兒，快些！”他的聲音潤朗，像是上好的佩玉敲擊發出的聲音。
    錦華愣愣看著他，一時竟忘了呼吸。
    同樣的劍眉星目，但是他的眼睛更好看，燦若星辰一般，亮晶晶地望著他倆。
    看了他的眼睛，錦華頓時對自己的眼睛不滿意極了。這師繼怎麼會這麼好看啊，比她想象中還要漂亮，那藏藍色的袍子也襯得他矜貴，真不愧是哥哥都承認的翩翩君子。
    “知道了大哥！”師渙看了她一眼，又笑嘻嘻地跑了進去，“不和你聊了！不然又要被夫子罵了！”
    兩個人肩並肩進去了。
    “大哥，等下夫子罰我，你可不能丟下我一個人。”
    “要不是今早你非要拉我去看什麼鳥窩，我也不會遲到。”
    “夫子這麼喜歡你，肯定又隻罰我，一點都不公平！”
    “行了行了，都快到門口了還說，小心又挨戒尺。”
    “反正等下大哥要幫我一起擔錯！”
    “我真是怕了你了！”
    ……
    錦華看著師繼和師渙一起進了國子監，看著兩個人的背影，心裏竟然對師家期待了起來。
    穩重內斂的師繼，天真爽朗的師渙，兄友弟恭，好像是幸福的一家子。
    不一會兒，錦華果然就聽到了學堂裏傳出了師渙的鬼哭狼嚎聲，在門外忍俊不禁。
    錦華等了很久也沒事幹，從石獅子底下掏出顧夭那一本《道德經》翻了幾頁，覺得道家“無為”的思想實在太乏味，根本不和她的胃口，就又放了回去。
    好不容易挨到他們下課了，世家子弟們都陸續出來了。
    等到人都走光了，錦華都沒等到哥哥。
    她猶豫了片刻，進去找他。
    顯揚有意讓她多與師繼熟悉，便留下與他們兄弟倆一起打掃書院，此刻他出去打水不在書院。
    錦華抬眼就看到師繼，他站在書架子邊給幾個類目的書分類，藏藍色的袍子纖塵不染，衣袂飄飄，氣質絕塵。
    錦華給他行了一個作揖禮。
    他朗目微動，輕笑著握住她的手，阻止了她的作揖禮。“不必多禮了。”
    他的手掌寬厚，握住了她的小手。
    她看他溫和有禮，還捏住了自己的手，好像沒認出她的身份，也不好貿然收手。
    “大哥你怎麼摸人家的手。”師渙看他們這樣，渾身不適，大哥怕不是有龍陽之癖。
    錦華堪堪收手，不好意思地看著師渙。
    “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呢！”
    “西陵思懷。”
    “思懷？”師渙問，“可有表字？”
    錦華搖了搖頭，師渙仿佛看到她的神色好像暗了幾分，也不問了。烏溜溜的大眼睛打探著他，這身段比女人還好，眉如水灣，眼似秋波，真是個動人的讀書伴兒。難怪不僅顯揚有龍陽之癖，就連大哥都把持不住。
    顯揚從外麵打水回來，見到他們幾個言談甚歡，也就心滿意足帶她回家。
    “唉！你明兒個還來嗎？”師渙轉頭問他。
    錦華把手上的書拍到他懷裏，朝他笑著：“還來幹嘛！又幫你打掃這書房啊！”
    師渙看著她，眼睛一眨不眨。這個陪讀伴兒的身上有股淡淡的香味，說話聲裏帶著嬌俏，活脫脫像個女孩子，纖纖玉手，紅唇貝齒……就連他也快動心了。
    “渙兒別看了，快點打掃幹淨，好早些回家！”師繼似笑非笑，把他叫回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