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庭期間，沈國毅找到了丁昌華和宋鵬，他可著急了，這樣下去可不行啊，周天同分分鍾會逃脫法網。可是，現在他又能怎麼樣呢？他不負責檢控工作，不能對兩位大律師指手畫腳的。本來周天同就已經夠囂張不認罪了，現在他就更加囂張了，這不，在法庭上閉口不談。對於硬骨頭，丁昌華啃得多了，所以麵對周天同這個燙手山芋，他也隻能硬著頭皮上。
    現在，宋鵬當庭展示周天同走私石油的證據。兩艘貨輪，上萬桶石油，而且還有一份貿易運輸合同。原本船上運輸的貨物是正常報關的是合法的，關鍵是，這艘船上的石油沒報關，涉嫌走私。現在能證明這兩艘船跟周天同有關係，那怎麼證明周天同跟這艘船涉嫌走私有關係呢？
    “法官閣下，控方申請傳召證人馮星出庭。”
    “傳召馮星出庭！”
    宋鵬問道：“證人，請問你的身份是什麼？”
    馮星站在證人席上說：“我是東南亞加達運輸集團5號船的船長，現在是正在保釋候審的疑犯。”
    “你涉嫌的罪名是什麼？”
    “代理人非法收受利益罪。”
    宋鵬點了點頭，看著記錄本，說道：“證人，廉政公署根據《防止賄賂條例》第九條指控你，收受周天同的利益，然後允許周天同將涉嫌走私的石油藏在你的船隻上，你同不同意？”
    “同意！”
    宋鵬說：“請你詳細說一下，被告周天同跟你是如何認識的，以及他是如何要求你幫他走私石油的？”
    馮星正在證人席上，麵無表情，如同一個機器人：“我做運輸已經很多年了，之前就認識了。後來，他告訴我，要我幫他走私一些東西，事成之後一次給我二十萬。每次在他的正常貨物裝上船後，他就會派人將石油運上船。我的工作就是將石油運到香港，等那些正常的貨物卸下後，他就派人來卸石油。”
    “證人。”古子翔提問道：“假如如你所說，你收受賄賂幫助周天同走私，難道你之前就不擔心被海關查獲嗎？”
    “擔心，但是為了錢，沒有辦法。”
    古子翔問道：“證人，請你說一下，每次走私之後，我的當事人是怎麼給錢你的？”
    馮星解釋道：“都是通過走私的方式，每次在上船之前，周天同會派人將二十萬現金藏在船上的一個箱子上，下船的時候我就會將這些錢拿走。”
    “撒謊！”古子翔拿出了香港警方和海關的搜查記錄：“警方在你的船上進行搜查的時候根本就沒有發現現金！法官閣下，證人馮星的證詞有誤，辯方認為，證人的口供不可信！”
    “法官閣下！”宋鵬忙說：“控方認為，證人可能隻是一時沒想清楚。。。”
    “一時沒想清楚？”古子翔嘲諷道：“連錢放在哪裏都能搞錯？法官閣下，辯方認為通過這樣的證供，很難保證我的當事人能受到公正的審判。此外，證人馮星一開始被檢控的是協助運輸未列入倉單貨物罪，辯方不知道為什麼律政司要更改罪名。一方麵馮星隸屬於海外公司，收受利益也不是在香港境內，不應該按照香港的法例對其定罪。”
    詹天翔明知故問：“辯方，你現在周天同的代表律師，馮星涉嫌什麼罪名對你來說那麼重要嗎？”
    “法官閣下，這很重要。因為按控方的邏輯，馮星涉嫌非法收受利益，就意味著我的當事人要多一條非法提供利益罪的罪名！”
    “是否要更改證人的罪名，法庭會同律政司協商，你現在還有沒有問題需要問證人？”
    “沒有了，法官閣下。”
    “法官閣下！”下麵進入重頭戲了，丁昌華親自說道：“對於被告涉嫌的輸入未列入倉單貨物罪這項罪名的舉證，控方想暫告一段落。因為控方即將就被告涉嫌的製造、使用偽造文書罪，在銀行薄冊作出虛假記項罪，處理可公訴罪行得益罪這四項罪名進行舉證，舉證完畢後，可以佐證被告幹犯走私罪。”
    “同意。”
    丁昌華當庭展示速達集團與港仔集團的財務報表與交易合同，丁昌華說：“法官閣下，各位陪審員閣下，大家請看這些數據。每年春節，東南亞都會舉行國際商會，而在商會後期，被告周天同所持有的速達集團都會簽下大單。但是，大家請注意，其他運輸訂單與速達集團都有正常的運輸合同與財務轉賬。不過，就今年而言，港仔集團與速達集團簽下了一筆約六千萬元的運輸合同，標明是運輸大米。
    根據今年的石油價格，一噸石油，大概是4300港元，涉案的石油有13980桶，共計一千九百餘噸，價格剛好是六千萬！如果是運輸大米，一噸大米大約是5000元，價值六千萬的大米，大約是一萬二千噸。海關人員在運輸署查閱資料時發現，與速達集團有關的船隻，最多都是萬噸級的。而港仔集團與速達集團的交易，從來都不會低於五千五百萬，也就是說，速達集團的船隻，根本就沒能力運輸那麼多的貨物！
    大家請再看，警務人員與廉政公署人員已經調查過港仔集團了，這間公司，從頭到尾就隻跟速達集團簽訂交易合同。假設港仔集團真的通過速達集團運輸糧食，難道他們自己吃嗎？完全不銷售嗎？
    所以！控方認為，港仔集團隻是一個空殼公司，其與速達集團的所有合同全部都是偽造的，其目的就是隱瞞走私犯罪得益！如果，周天同與這些走私的石油無關，為什麼要這麼做？同時，根據香港的法例，每一宗在銀行進行過賬的交易，銀行都有義務進行反洗錢審查。而被告周天同，就利用這些偽造的文書來欺騙銀行職員，以此令銀行職員在銀行薄冊作出不實記錄！”
    詹天翔作為法官是真的佩服這個丁昌華，一下子就對四項罪名進行了舉證，就不知道那些陪審員有沒有聽懂了。沒關係，香港法庭雖然不允許錄像，但錄音還是有的。
    在這個環節當中，詹浩政、林富偉來到現場作證，蘇練鴻則通過直播，進行遠程作證。根據香港《刑事訴訟程序條例》第79L，法庭可籍電視直播方式錄取在香港以外的人的證供。所以，蘇練鴻的證詞的法律效力不受影響。
    曹敬義慢條斯理地站起來：“各位陪審員閣下，辯方有必要再次解釋一下有關法律。製造、使用偽造文書，是為了讓對方相信這些文書是真的，然後導致對方因相信這些文書而造成損失。相關法例在控方的起訴陳述書上有記載，大家可以翻閱。按林富偉的口供，他一早就知道這些文書是假的，就說不上”令他相信這些文書是假的，然後導致銀行利益受損”。香港的銀行根據香港法例審查可疑交易隻不過是法律義務，就是真的有洗錢交易，對銀行都沒有什麼損失。所以，製作、使用偽造文書又談何成立呢？
    至於控方所說的那些數字，通過那些數字真的能證明港仔集團是空殼公司嗎？真的證明我的當事人涉嫌走私嗎？辯方認為控方是在玩數字遊戲，對我的當事人極不公平！”
    一下子就舉證了好幾個罪名，控辯雙方當然是互相爭論許久。就這樣，整場指控就剩下了最後兩個罪名：兩項向代理人非法提供利益罪！也就是向林富偉和蘇練鴻的行賄。
    對於向蘇練鴻的行賄事實，既有蘇練鴻直播作證，也有北城監察委的訊問筆錄這一書證，還有蘇練鴻妻子吳琴的指證，證明那些學費確實不是蘇練鴻出的錢。所以，這個問題，沒有什麼好說的。
    關鍵就是向林富偉行賄的事實。其實向林富偉行賄這一事實也沒什麼好爭辯的，林富偉持有的股票賬號，屬於一個根本不存在的人，而且蘇練鴻也證實了，這是他濫用職權所偽造的一個假身份。林富偉在法庭上詳細說，周天同就是通過金融操作，使得股票快漲快跌，這個股票的差價，就是給林富偉的賄款。林富偉要做的，就是包庇周天同的洗錢行為，人證物證俱在！
    “法官閣下！”曹敬義肯定不會就這麼算了，他反駁道：“我的當事人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林富偉是他太太的親弟弟，也就是他的小舅子。出於周天同與林家的特殊關係，周天同很希望能夠幫到他。但是林富偉是私營機構雇員，不能直接收受利益，所以隻能通過這種方式曲線給他錢。至於蘇練鴻，我的當事人在北城生活，和蘇練鴻是好朋友，幫他的兒子支付學費純屬是出於友誼。那他們為什麼要指證我的當事人呢？是因為林富偉恩將仇報，以及蘇練鴻在內地被捕，受到內地執法機關的壓力，不得不進行虛假指證。”
    “法官閣下！”丁昌華覺得曹敬義的話既可笑又可恨：“正如辯方證人所說，林富偉是周天同的小舅子，周天同想給錢他用，完全不需要這麼複雜，直接給他錢，反而不會觸犯法例。同時，請辯方解釋一下，為什麼每次周天同走私洗錢之後，林富偉才會得到一筆錢？還有，請問辯方有什麼資格侮辱控方證人與內地的執法機關？！”
    詹天翔可樂嗬了，沒想到十個罪名那麼快就審完了。他敲響法槌：“本席宣布，控辯雙方舉證質證環節結束，現在休庭半個小時。半個小時後，控辯雙方進行結案陳述，然後本案將交由陪審團審議！”
    “喂？！現在怎麼辦？”周天同被允許到一個小房間跟他的兩位律師進行單獨談話，第二次開庭的進展那麼快，這是讓他們始料不及的。他很著急地說：“你們說，我現在應該怎麼辦？”
    曹敬義坐在沙發上，揉著自己的太陽穴：“我們已經盡力幫你的了，就目前的情況來說，建議你承認幾項控罪，因為如果你現在認罪，即使被判有罪，都可以減輕處罰。”
    “什麼？你現在要我認罪？也就是要我坐牢？”周天同氣急敗壞，但他還是很克製，沒去抓對方的衣領。
    靠在牆邊站著的古子翔則目無表情地說：“我們是律師，不是法官，更不是陪審員，我們隻能根據自身的法律知識為你提供法律服務，為你爭取一個最好的結果。如果你不認罪也可以，萬一你被裁定罪名成立，罰得會比較重。兩次庭審你都看到了，有幾個罪名你有極大的機會被判罪名成立，如果你想賭一把也可以。”
    周天同閉上了眼睛，捋順自己的呼吸，很無奈地問：“你們說，我應該承認哪些罪名，我考慮一下。”
    “各位，現在再次開庭。”詹天翔問道：“控方，你們有沒有什麼要補充舉證或有什麼需要補充陳述的？”
    “有，法官閣下。”一般這樣的最後陳述是由主控官來進行的，丁昌華說：“尊敬的法官閣下，各位陪審員閣下。被告周天同串謀謀殺，並將死者屍體拋屍廉政公署總部門口，以及公然在香港警隊門前雇人撞擊警車，意圖謀殺。同時，周天同還涉嫌跨境洗錢、行賄、走私。香港是一個法治社會，周天同完全罔顧香港法治，他在用極端瘋狂的方式侮辱香港、侮辱我們七百萬香港人引以為傲的法治，如果被告周天同不能被裁定入獄，不能被判處極具阻嚇性的刑罰，我們就無法告慰死者。各位陪審員閣下，周天同的行為導致了一人死亡，十餘人受傷，其中包括四名警務人員，他們在期待法庭為自己討回公道。所以，我在此懇請各位陪審員閣下，裁定被告周天同全部罪名成立！”
    “被告和辯方呢？”
    曹敬義和古子翔與周天同對視了一下，周天同緩緩地站了起來，目視前方：“法官閣下，我堅持我的觀點，拒不認罪！”
    曹敬義和古子翔一聽，不約而同地低下頭，輕微地歎了口氣。曹敬義的身體似乎變得沉重起來，他說：“法官閣下，各位陪審員閣下。我的當事人周天同是一個企業家，每年為香港帶來巨大的稅收，而且是依法納稅。香港是一個著名的貿易港，我的當事人一直以來抱著振興香港實業的願望來發展企業，並促進香港與內地的貿易發展，是一個有良心的商人。各位，你們願意相信這樣的一個商人會幹犯串謀謀殺等嚴重罪行嗎？所以，我在此懇請各位陪審員閣下，裁定我的當事人無罪！”
    “好。”詹天翔對陪審員們說：“各位陪審員，本案接下來交由你們審議，由你們來作出裁決。本席提醒你們，你們的一切裁決必須依據香港法律，依據你們在法庭上聽到的一切，不能受到網絡等社會輿論的幹擾，確保做到公平公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