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星橋頂著濕漉漉的頭發，裹著浴袍，冒著水汽的站在陸瑉眼前。他的臉頰透著薄薄的粉色，小卷毛乖順的貼在臉頰上，發尾尖兒的水珠順著白皙的脖子淌進衣領裏，給珊瑚絨的浴袍領氤濕了一小片。
    左星橋看了眼陸瑉，“你去洗吧，衣服我一會給你送進去。”他打開衣櫃拿出一套睡衣褲，天藍色底色上麵還有雲朵和小熊，他脫下浴袍，旁若無人的開始換睡衣。
    少年的身材偏瘦，白皙的皮膚下透出一層薄粉，簡直比四月櫻花還好看，讓陸瑉移不開視線。難不成小家夥這是在色｜誘我？！
    陸瑉自作多情的這會兒工夫，左星橋已經換好睡衣，拉開抽屜翻出個黑色夾子想夾劉海，突然意識到夾頭發什麼的似乎很娘，而且陸瑉正在看他，那眼神直接的讓人無法忽視！
    白團子似的小爪子有些好笑的僵在半空，夾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陸瑉像觀察小動物似的好奇，等了會兒，小東西還是一動不動，隻是耳朵尖越來越紅。陸瑉一拍腦門明白過來，該不是被姓薑那小畜生踢到腰，現在這一抬手牽扯到傷了吧！
    “我幫你吧。”陸瑉拿過左星橋手裏的小夾子，另隻手把他過長的劉海捋到一側夾好。
    陸瑉比左星橋高出半個頭，從他的角度看下去，隻能看到一對微垂著的纖長睫毛，安靜的伏在眼睛上，顯得左星橋整個人無辜又乖巧。
    陸瑉心裏起了點促狹，一隻手捏住左星橋的下頦晃了晃，眯起眼睛打量：“這是誰家小姑娘這麼可愛啊？”
    話音剛落，陸瑉覺得指尖上小家夥的臉頰溫度上升了好幾度。
    左星橋把臉扭開，繞到陸瑉的身後，推著他的背把人送進浴室：“快去洗澡！”
    等陸瑉出來的時候，左星橋已經鑽進被子裏，趴著看一本全英文的書。
    陸瑉隨意擦了幾下頭發就把毛巾搭在一旁的椅背上。陸瑉靠過去看書，離左星橋很近，頭發蹭到左星橋的臉留下幾道淺淺的水漬。
    “頭發要擦幹，不然會感冒。”
    “不用，頭發短，一會兒就幹了。”陸瑉又皺著眉在書上看了幾行，“你不是說你英文不好嗎？看來學霸的不好和我們學渣的不好真不是一回事。”
    “你記得我說的話……”左星橋黑沉沉的瞳孔中映出床頭燈的那一點點暖橘，像是夜空裏的一顆星星，充滿希望和喜悅。
    “當然啊，我還記得你說你理綜很好，化學能拿滿分。”陸瑉很喜歡左星辰眼睛裏的光，所以要多說點，“你還很喜歡吃甜食。”
    左星橋點點頭，下了床。
    陸瑉疑惑起身想跟去，左星橋從浴室出來，手裏還拿著吹風筒。
    左星橋把插頭插入床頭附近的電源，盤起一條腿坐在床上，腳尖點了點地上的毛絨毯子：“你坐這，我幫你吹頭發。”
    光是想象也覺得這動作實在太曖昧。陸瑉又以為左星橋是在追他，心裏更想拒絕，可抬眼看到那一臉傻乎乎的期待……
    陸瑉背貼著床坐在地毯上，脖子梗直，很拘束的樣子。他感覺吹風筒溫暖的熱氣均勻的籠在頭發上，左星橋的手指穿梭在他的發絲間，溫柔撥弄。
    吹頭發是件很享受的事情，溫熱的風，柔軟的手。
    小時候，媽媽經常會幫陸瑉吹頭發，還一邊討論要在房子後麵的小院子裏種些什麼，時間在母子的嬉笑聲中悄悄流逝，夜深了，陸媽媽輕吻陸瑉的額頭說晚安。
    那是年幼的陸瑉所知道的最極致的溫柔。
    即便遭受病痛和來自丈夫的暴力，她依然將全部的愛和希望盡數給了陸瑉，因為她明白隻有心中盈滿愛意，才能活得純粹，才能拿出對抗暴風雨的勇氣。
    “好啦。”左星橋關掉吹風筒，爬回床上，還順手拿了放在床頭櫃的餅幹。
    “謝啦。”陸瑉甩甩頭發，視線定格在小東西手裏那袋餅幹上，“不要在床上吃東西，尤其是餅幹。你媽媽沒告訴過你……呃……不好意思，我忘了。”
    左星橋抓緊時間又往嘴裏塞了一片餅幹，然後拍掉手上的和床上的餅幹屑：“不吃啦，睡覺。”
    陸瑉原本以為被左爸爸盛情邀請留宿後會住客房或者打地鋪，可眼前這狀況，分明是是要和左星橋同床。兩個男生是沒關係，可這小東西喜歡他，難免有非分之想……雖然不一定誰占誰便宜。
    陸瑉往床上一躺，鼻尖立刻縈繞上專屬於左星橋的清新味道，還夾雜了淡淡的沐浴露香氣。床很軟，空調溫度很暖，陸瑉漸漸有些晃神，可能這才是家該有的溫度。
    “晚安。”陸瑉伸手熄了台燈背身躺在左星橋旁邊。不知又過了多久，陸瑉仍是毫無睡意，在一片黑暗裏睜著眼睛看眼前一團虛無的空氣。
    “陸瑉，你睡了嗎？”左星橋小聲問，聲音有幾分按耐不住的興奮。
    陸瑉心裏好奇的一頓，翻身麵對左星橋：“小東西還不睡？”
    “我……第一次有人陪我睡，我太開心了，睡不著。”
    可能是同樣失去母親讓陸瑉產生了同理心，陸瑉總能從左星橋的話裏讀出些隱藏在深處的內容，比如——一直以來他都很寂寞，優渥的物質條件並沒能讓孤單減少一分一毫。
    “我也很開心。”陸瑉同樣小聲說。
    他們像兩個午休時交換秘密的幼稚園小朋友，窩在被子裏，偷偷的，不讓其他人聽見。
    “陸瑉，朋友很多的話，生活是不是很有趣？”
    “也沒有啊，很多時候還是覺得生活很沒意思，可是一覺醒來，還是得和現實死磕到底。”
    左星橋被最後這四個字逗得淺淺發笑：“這樣啊，那我們差不多呀。我也有很長的一段時間覺得生活真的很無聊，很……怎麼說呢……”
    “很操蛋。”陸瑉的由衷之言。
    左星橋又笑了，陸瑉感覺到床被他震的都在微微發顫，這小東西的笑點也太低了吧。
    “左星橋，我這人說話直，你要是不想說可以直接告訴我。我就是好奇，你明明性格好成績好長得也好看，怎麼會沒朋友呢？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
    陸瑉是真的好奇。
    一雙清澈溫潤仿佛盛著無邊煙嵐的眼睛，小巧的鼻子和自帶可愛弧度的唇角，再配上那頭鬆鬆軟軟的小卷毛，怎麼看左星橋都像是從日漫裏走出來的美少年，居然被全班排擠？甚至要轉學。
    “你……沒有聽過關於我的傳聞嗎？”左星橋的手指小心翼翼的摳著枕巾的邊緣。
    “傳聞都是扯淡，我想聽你自己說。”
    陸瑉等了很久左星橋都沒有開口，隻有被子摩擦衣服的窸窸窣窣聲，左星橋向床邊靠了靠，低聲道：“不是所有人都願意聽我說，他們隻想相信自己希望聽到的。比如，左家的小少爺是同性戀，左家利用權勢把誰家品學兼優的好孩子弄得要退學，或者……”
    “你出生就被賦予的一切卻成了某些人討厭你的原因。”陸瑉摸黑伸手握住左星橋的手腕，把人拉回床中間，“你給我回來，再往邊上靠就掉下去了。然後呢？我想聽事實，你願意告訴我嗎？”
    “我沒有喜歡他，照片和聊天記錄都不是真的。我把他當朋友，可他卻收了薑遠誠的錢汙蔑我，所有人都相信他們說的而孤立我，罵我是死變態，同性戀。”左星橋頓了頓，無奈的歎氣，“而後來爸爸逼他退學，給傳謠言的人警告都是真的。所以我也無法辯駁什麼。”
    “那叔叔知道是薑遠誠那小畜生幹的嗎？”
    “應該不知道吧，我沒說，他應該也不敢，被退學總比被薑遠誠整死好。”
    “你為什麼不和叔叔說？薑遠誠那小畜生似乎一直在針對你。”
    左星橋把被角一直拽到下巴，蜷起身子，讓自己能暖和些。陸瑉把手掌蓋在左星橋的頭頂，默不作聲的輕輕拍著。
    “媽媽在我出生時就去世了，一直是薑媽媽在照顧我，我不想她為難。”
    “不想讓別人為難，就為難自己嗎？真是個傻子。不過沒關係，”陸瑉握著左星橋的後脖頸，在他耳畔溫柔而有力的承諾，“以後哥罩你，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