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左星橋，傳給陸瑉。”
    一個紙團骨碌碌滾到左星橋手邊，他有些為難的看向同桌，同桌撇嘴抱怨：“你別看我，我也不知道前邊哪個同學傳過來的，陸瑉就在你斜後方，趕緊給他。”
    左星橋還在猶豫，幫人傳紙條這種事，傳了就違紀，不傳就是不合群。思考再三，剛轉來新學校一個月，他也不想給自己找麻煩。
    下了決定，左星橋回頭看陸瑉，那家夥果然在睡覺，臉埋進臂彎裏，一動不動。左星橋把有些散了的紙團攥進手心重新攢緊，輕輕一拋，紙團順利掉落在陸瑉桌子上。
    陸瑉沒醒，左星橋鬆了口氣。
    下課鈴響了，半個班呼啦圍在一起互相小聲交談。神秘又狡黠的樣子，不知談了什麼大家臉上露出些幸災樂禍的表情，像是都在等著看一場預謀已久的好戲。
    發現左星橋看過來，所有的竊竊私語都消失了，教室裏仿佛被誰摁了靜音鍵。左星橋意識到他們在談論自己，又是這種被孤立的感覺。
    左星橋眼睛霧蒙蒙的攏著一層濃的化不開的東西，一時也不知該做什麼反應。
    一大片陰影籠罩過來，是陸瑉站在左星橋身後。
    左星橋回頭，陸瑉挑眉看他，眼神透著玩世不恭的懶洋洋。左星橋下意識想躲開，可脖子卻被陸瑉勾住，動彈不得。
    “陸同學，你幹什麼？”這是一個月以來左星橋第一次和陸瑉對話。
    陸瑉打了個長長的哈欠，不太正經的掛在左星橋身上，“下節不是體育嗎？一起下樓啊。”
    他的聲音慵懶而富有磁性，回蕩在左星橋耳中，莫名讓他腦海裏生成了某個有溫度的場景，飄雪的十二月他裹著毛毯窩進靠窗的沙發裏，獨自品嚐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空氣中彌漫著嫋嫋咖啡香，沒來由的讓左星橋心生暖意。
    這暖意仿佛掩蓋掉了無法融入別人所帶來的淺淺愁緒。
    但是——
    左星橋一點也不想和這位眉眼張揚的校草做朋友，對他來說，安穩度過這個高三比什麼都重要。
    “我不用上體育課。”左星橋抿唇看向地板，似乎有意回避這個話題。
    學委這時走過來，個子嬌小的女生拍開陸瑉搭在左星橋身上的胳膊，“橋橋有哮喘。”
    左星橋原以為像陸瑉那樣的籃球狂熱分子會因為這“嬌氣病”來嘲笑他，可直到陸瑉走出教室，他隻聽見那人語帶笑意叫了聲：“橋橋。”
    不是在叫左星橋，似乎隻是揶揄學委。
    體育課過了大半，左星橋已經做完學委拿給他的理綜試卷，又翻出數學試卷來。數學老師說他很有天賦，整理了曆年高考數學學科的最後一道大題給他解。
    左星橋很專注，陸瑉走進班的時候他正皺著眉咬水筆的筆頭解一道函數題。一雙濕漉漉的小鹿眼盯著題目時竟然生出些霸道，像隻呲牙的小獸，不啃下這根骨頭絕不罷休。
    陸瑉也沒在左星橋身前多停留，回到自己座位上桌洞裏拿籃球隊隊服，他幾乎立刻就發現，自己的書桌被動過了。
    “你動我東西了？”
    左星橋盯著陸瑉愣住了，手裏的水筆從紙上劃出很深刻的一條痕跡。
    “問你呢，為什麼動我東西？”陸瑉臉色沉下來，走到左星橋眼前，俯身撐在桌子上，“還是……你在找那張紙條？”
    被猜中了。左星橋感覺到陸瑉整個上身壓下來，離他越來越近，無法名狀的壓迫感讓左星橋後背緊緊貼著椅背，怔怔盯著陸瑉的眼睛。
    陸瑉也感覺到了左星橋的緊張，難道那紙條不是惡作劇？左星橋真的……喜歡我？
    這尷尬又詭異的想法直接影響了陸瑉的生理，被噎得連著咳嗽了好一陣，他勉強擺擺手，扯出還算溫和的笑容：“可能是我看錯了，沒事，你繼續寫題。”
    左星橋不知道陸瑉為什麼放過他，懸著的心根本不能放下。他記得剛進班時同桌告誡他，千萬別惹陸瑉，這人是個笑麵虎，平日裏嬉皮笑臉的，打起架來就是隻全無理智的野獸。
    好巧不巧的是，被告誡的轉天，左星橋就知道了陸瑉暴怒時有多恐怖。在學校後巷，陸瑉摁著一個男生的頭狠狠撞牆，兩人身上的藍白校服布滿血跡。而更讓左星橋驚訝的是，這件事竟然在學校沒有掀起任何風浪。
    這是一所私立高中，有錢就能上，有錢就能風平浪靜。
    可陸瑉不是有錢人家的少爺，左星橋剛才翻他書桌時瞥見了他書包上的破洞和洗得褪色的筆袋，那他憑什麼讓有些人乖乖閉嘴，又讓很多人心甘情願的維護他呢？
    左星橋很頭疼，因為班長告訴他今天的值日生是他和陸瑉。
    擁有逆天大長腿的陸瑉自然扛起了擦黑板的任務，左星橋則默不做聲的掃地。
    咕嚕咕嚕——陸大校草抓點空就去打籃球，午飯都沒吃，這會兒已經餓的肚子咕嚕叫，因著教室又安靜，這抗議聲清晰的讓人無法忽視。
    “陸同學，這給你。”
    左星橋遞給陸瑉一盒包裝精致的提拉米蘇蛋糕，四四方方的一小塊。他表情很認真，一來他以為陸瑉是為了省錢才不吃午飯，二是之前翻了人家東西確實有些過意不去。
    這甜的要命的小蛋糕，一般都是男生用來哄軟妹子才會買的吧？難不成這小東西真在追我？還用追妹子的那套。
    陸瑉回過神有些尷尬的笑笑：“要不，一起吃吧？反正衛生做的差不多了。”
    左星橋點頭，這小蛋糕可是他排長龍才買到的，能嚐一口也好！
    陸瑉打開蛋糕盒，甜膩膩的味道直鑽進他鼻腔，逼的他不自覺扭開臉。
    而旁邊的小東西，眼睛閃閃發亮，這好像是一個月以來陸瑉第一次在這雙空洞的大眼睛裏看到些開心的神采。
    這麼喜歡的蛋糕都願意拿來給我，應該就是非常喜歡我了吧。
    陸瑉為自己的優秀感到頭疼，他痞笑著用叉子叉了一小塊蛋糕下來，“你來第一口。”叉子剛舉著有向左星橋遞的姿勢，小東西就一口悶上來，嘴巴含住小叉子。
    口感細膩的海綿蛋糕慢慢融化在左星橋的舌尖，帶著細微的苦澀，而濃鬱的甜蜜被內斂的收藏在後味裏，與馥鬱的朗姆酒香氣一同在味蕾上綻放。左星橋笑起來，眼睛彎成小月牙，閃著天真而純粹的亮光。
    陸瑉能感覺到左星橋的呼吸撲在自己指尖，像有小爪子扒拉他似的，又癢又暖。他怔了怔，然後問：“好…好吃嗎？”
    左星橋乖巧的點頭，透著股壓抑不住的小興奮，“好吃。”
    蛋糕就那麼一小塊，兩人坐得很近，左星橋一說話，彌漫在他口腔裏濃鬱的香甜味道也飄散出來。
    陸瑉突然覺得膩人的甜味似乎也不是那麼討厭了，他吃了一口蛋糕……
    還是那麼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