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山郡新添畫角雄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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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山郡新添畫角雄
    他微微斂眸,盯著我半晌,隨即笑道:“很好,很好,那麼你又是誰?為何要以馬商的身份接近本王?”
    “我是朋友。”我笑意不改。
    他點了點頭:“看你身手不凡,眼中暗含霸氣,便知你不是普通女子。要說起來,你確是很美的女子,尤其是那一雙眼睛……”說到此,他欺近兩步。
    我隨之退後兩步:“嗬,王爺說這作甚?”
    他緩緩搖頭:“若沒有那一抹霸氣,你的眸子,將是我所見過的最攝人魂魄的眸子,大而靈動,清澈卻深邃。然而那一抹霸氣,卻時時提醒著我,你是個武者,而在昆侖,是不會有女子如你一般的。”
    “武者又如何?”
    他笑得模棱兩可:“武者——”說到此,他忽然蹙眉,正色道,“便不是朋友!”
    “哈!”我笑,“武者便不是朋友,那敢問王爺手下的軍隊與死士,是朋友不是?”
    他聞此,驀攏緊眉頭,牢牢盯著我:“你究竟是何人?”
    “我說過了,我是王爺的朋友,特來相助王爺。”
    “哦?”他重新坐下,把玩著手中茶杯,盯著那一片片旋轉下沉的茶葉道,“那你倒說說看,你如何是本王的朋友?”
    “我能助王爺攻下王城,登上皇位。”
    聞此,他的瞳眸驀地收縮,猛然抬眼看我,卻不言語。
    然而不知為何,說到此,我的心,竟似被什麼東西揪了一把一般,微微一窒。
    打下王城,那麼自遠,又將如何自處?
    他可會與我刀刃相見,他可會傾盡全力與我為敵?
    “你倒說說,你如何幫助本王?”他這一句話,適時的打斷了我的思索。
    我勒令自己理清思緒,一字一頓的道:“與,我,聯,手。”
    他挑眉,等著我繼續說。
    我作勢看了看殿閣中佇立的衛兵及下人,欲言又止。
    他會意,揮手道:“你們且都下去吧。”
    待人都走幹淨了,殿閣內,隻剩我與他,兩兩對望。
    “現在可以說了吧?”他盯著我,輕輕抿了一口茶。
    我笑笑:“你可知我是誰?”
    他並未很快接話,隻上下打量我,許久,蹙眉道:“看你的打扮,聽你的口音,你怕不是昆侖人氏。”
    “不錯。要知道,白騮馬便是我的坐騎。”
    聞此,他陡然一顫,站起身來:“你——你是狼牙皇室之人?”
    “正是。”
    “這倒怪了。”他踱步走來,“你既然到訪昆侖,為何鬼鬼祟祟,還要扮成馬商來見我?”
    “我不過是來遊玩罷了,但如今,我聽說關西王要反,又見關西府內全民皆兵,不得不佩服關西王你了。”
    “哦?”他模棱兩可的笑笑,“你想如何?”
    “我對昆侖國很是感興趣,如今知道關西王要打下江南,想來替關西王算一筆賬。”
    “什麼賬?”
    “嗬,我知道,關西有兵力十餘萬,加上你自己養的軍隊死士,怕也不出三十萬,但中州①有兵力六十萬,關東②也有兵力二十萬——這還是保守的估計。尤其是戰馬與礦產,多出於關東,關西一帶的畜牧業與養馬業如今恐怕已不如關東,而關東的鐵器也甚為著名,一旦打起來,你們就連製造兵器恐怕都成問題。就算你不考慮這些因素,你總也該考慮民心所向吧?興不義之舉,又勞師遠征,你認為你有多少勝算?你籌備良久,想要登上寶座,卻不想想,如此舉事,難以成功。你的皇上在中州以逸待勞,到時候,吃虧的可是你。”
    此刻,他緊抿嘴唇,眸內的情緒教人琢磨不透,似是怒,又似是喜。
    我看著他,見他不答話,我也不急著繼續說。
    大約半柱香的時間,他踏前一步,牢牢盯著我,語氣陰冷:“你——是如何知道這些情況的?”
    我聳了聳肩:“想知道,便知道了。”我堂堂狼牙公主,南征北戰也有兩年了,若連敵情都摸不明白,又豈敢上門叫陣?
    他眼眸中的冷冽漸漸化開,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欣賞之色:“好一個女子!若本王得你為助手,事可成矣。”
    “哈!”我笑,“關西王以為我為什麼來此?我便是來助關西王一臂之力的。”
    聞此,他卻沉下了臉,複又坐下:“那麼,本王倒要請教姑娘了,姑娘欲如何助本王一臂之力?”
    “我先請教關西王,你欲如何打下江南?”
    “本王卻為何要告訴你?”
    嗬,看來他仍心存懷疑。我微微一笑,從腰間取下腰牌,向前伸出:“關西王請看,我並非細作,我可是貨真價實的狼牙人。”腰牌雖未標明我的身份,但也已說明我是皇室之人,可隨意出入牙帳。
    他見此,哈哈一笑道:“攻下江南還不簡單,但本王若告訴了你,你便知曉了。”
    小瞧我?!莫非你不說我便不知曉麼?我收回腰牌,緩緩呼出一口氣,道:“你預備先取下河北③,便可依仗山水之勢,侵吞中原。從那裏順著地勢東行、南下,在地理上總是處於上方地位,並且山水的走勢簡直是天然的路線,他們幾乎無險可守。是也不是?”
    他驀地睜大雙眼,隨後又狠狠眯了起來:“好,好!果然是巾幗不讓須眉。你到底是何人?”
    “我是何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幫助王爺。”我輕啜一口茶,頓了一頓,問道,“王爺——是否真的要爭奪皇位?”
    “那還有假。莫瞻不過是個廢物,敗國尚可,興國?——哼哼,便是萬萬不能了。”
    莫瞻?原來自遠的真名是莫瞻。莫瞻,莫瞻,原來如此——莫瞻,而儼道自遠。
    見我不語,他問:“怎麼,你有看法?”
    “不。”我搖頭,“對昆侖皇帝,我不了解。但我知王爺深入民心,年輕有為,必能擔當得起國家重任。”此刻,能說什麼好話便盡管說了,拉攏一刻是一刻。
    “是麼?”他端起瓷碗,輕輕往內吹了一口,“也對,你當然是不了解莫瞻了。他不光克死母後,還殃及國家。”
    克死母後?皇後不是他弟弟毒死的麼?思及此,我佯作好奇的問道:“他如何克死母後?”
    “嗬,幼時,他處處不如本王,奈何先皇與母後偏袒,隻欲立嫡長子,而我這個嫡次子,事事強於他,卻隻能在他身後。若他真是一個好國君也便罷了,我便心甘情願輔佐他,但他隻遊山玩水,宮殿內夜夜笙歌,教我如何甘心?最失策的,便是我那時的一個決定。”說到此,他眼露寒光,“是他!是他害死了母後!我那時本欲除他,奈何卻……”
    奈何卻毒死了皇後。嗬,嗬,好一個關西王,原來他便是“小兔子”的弟弟。自己毒死母親,卻將羞愧化為將仇恨,甩到自遠頭上。看來,他對自遠的恨,是無比深刻了。這樣也好,我的計劃,便可順利進行。
    我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妨直說了。我可發兵,幫助關西王攻下江南。我出兵西北,攻下黑馬關,隨後與關西王聯手。”
    我說是說“攻下”黑馬關,事實上若關西王肯與我連為一線,又何來“攻”?恐怕便是長驅直入了。
    他聞言,半晌不語。忽然,輕笑一聲:“那麼你的意思是,欲讓本王投靠狼牙,和你們一起滅昆侖了?”
    我也笑:“非也。是我們一同滅昆侖,不存在誰投靠誰。滅昆侖後,你可自行更改國號。那時,你便是真正的王了。”
    關西王,你若信了,便是我此生最得意的事情了。
    “那麼——”他淡淡挑眉,“讓本王送給你三個字。”
    “哪三個字?”
    “你,做,夢!”他猛然站起,“啪”的將茶碗擲於地麵。
    嘩啦,殘片四濺。
    我不禁愕然,後退一步,定定看著他。
    “昆侖是我的國!”他眼眸帶火,聲調雖穩卻暗含力道,“我縱然把莫瞻從皇位上掀了下來,這裏也是昆侖國!你們區區狼牙國,也敢覬覦昆侖,哈,哈哈,簡直是貽笑天下!”
    嗡——
    一股熱血湧上腦門。
    他竟敢如此放肆?!
    我手按長劍,冷冷道:“你可要看清楚如今形勢,與不與我們聯手,可關係著你關西老百姓的命!我們狼牙雖小,卻驍勇善戰,由不得你羞辱汙蔑!”
    “你也知道你們狼牙由不得我羞辱汙蔑?那你又為何對昆侖國無禮?”他一步步逼近,“我們昆侖大國,以仁義遍布天下,可曾何時去侵占過別人的領土?四方朝貢,近悅遠來,那是因為我們昆侖強大富饒!而你們呢,哼哼,小小一個狼牙,卻敢橫行霸道。本王告訴你,昆侖國不是康國與陵國,誰想要送死,便盡管來吧。”
    “你憑關西打江南,就不怕死麼?”我咬牙再問。
    “死得其所,又有何懼?為了昆侖,本王可以大義滅親,若不成功,那便成仁!本王便是死,也是昆侖的鬼雄!你們若要闖關,須得先從本王的屍體上踏過去!”
    好,好,好!
    此刻,我先前被他的激起的怒意已一點一點化為讚賞。關西王若真是賣國求榮的人,怕也不會如此深入民心,引得無數人擁戴。
    雖然他太自以為是,雖然他心高氣傲,睥睨天下,卻仍不失為一個英雄。
    我笑著拍了拍手:“說得好。關西王,我南裳敬佩你。”
    他方才衝天的豪氣也已落定,此刻隻笑道:“彼此彼此。像你這樣的女子,本王也是頭一回遇見。”
    “既然如此,幹一杯吧。”
    “好!”他隻一拍手,下人已端上一壇酒來。
    “幹!”
    酒杯相撞,香氣四溢,醉了今夜兩個豪氣幹雲的人。
    一覺醒來,天已大亮。我扶著依然沉重的頭,微微呻吟出聲。
    “你醒了?”一個女子攥著手帕,正替我輕輕擦拭著額前的汗。
    仔細看去,竟是王妃!
    “王妃!”我急欲站起,卻被她按住。
    “不要動,你昨夜和王爺喝得酩酊大醉,盡興而歸,此刻酒意還未消,怕還難受著吧?”她說著,遞過一碗茶來,“將這茶飲了,興許能好些。”
    我依言飲了這茶,揩了揩嘴,道:“多謝王妃。”
    她莞爾一笑:“你叫我月兒便好了。我聽王爺說了,你並非什麼馬商,反是狼牙皇室之人,怪不得舉手投足之間都有其他女子不曾具備的風範。”
    王妃都知道了?她一點都不惱我騙她麼?
    我有些愧疚的解釋道:“王妃……”
    她笑著打斷我:“叫我月兒。我父親是昆侖閣老——上官房大人,我叫上官月,我覺得你與我一般大,似乎還長我一些,就叫我月兒吧。”
    她如此一說,我愈發過意不去了,隻得訕笑道:“月兒,我……我實在是情非得已,不得不出此下策。”
    她見我尷尬,連連柔聲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想勸王爺與你一起攻江南嘛,我都知道。”
    怎麼?她全知道了?關西王那般惱怒,她竟沒有絲毫想法麼?
    她看了看門外,忽然喝退左右,湊到我麵前:“實不相瞞,我一直期盼王爺能有所成,他一日不登上皇位便一日不能安心,你再好生勸勸他吧,我真的不願看到他終日愁眉苦臉,悶悶不樂。每日隻是對著地圖,不說話,不寢食,我的心裏便像有什麼東西在咬蝕一般。”
    我不解:“我勸他什麼?”
    “他告訴我你想要他投靠狼牙,他未答應,我知他這人心高氣傲,從不願臣服於他人,但大丈夫能屈能伸,他委屈了這一次,卻能登上皇位,又何樂而不為呢?我如此勸他,他卻惱了。”說到此,她懊喪的垂下頭去,“我從未見他如此欣賞過誰,你是頭一個。若你再去勸他,或能成功。”
    原來她以為他是心高氣傲、不願臣服才拒絕我?我搖頭輕笑:“月兒,我看得出你十分愛慕關西王,但你卻不懂他。”
    她聞言,登時瞪大了眼,抓住我的手急問:“怎麼?我是說錯了什麼惹他惱了?”
    這小妮子,當真可愛得緊。我反握住她的手,笑道:“你以為你的關西王是會賣國求榮的人麼?他為什麼要爭奪王位,那是因為他以為當今皇上不如他,他以為江山社稷將毀於皇帝手上,所以才拚了命要奪下這個皇位。他雖然心高氣傲,卻不會通敵叛國。”
    “你……”她愣愣地看著我,“你如何知道?”
    “昨夜一席談話,已再明白不過了。”
    “真的麼?”她微微蹙額,歎道,“如此說來,他還要繼續茶飯不思了。”
    見她如此,我心中不忍。倏地,我腦中閃過一條計策。既然她不願關西王如此寢食難安,不如——我便從王妃身上下手?
    如此想著,我緩緩開口問道:“月兒,你是不是為了關西王,什麼都能做?”
    她聞此,狠狠的點頭:“是。”
    “好!”我心中一喜,“如此,我有個法子,讓他很快便能登上王位,但是你——須得助我。”
    “行!”她滿眼期待的看著我,“隻要能讓他得償所願,叫我幹什麼都行。”
    嗬,這個王妃,有時真叫人無法不憐惜。我想了想,對她悄聲道:“偷他的兵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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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中州:王城位於中州內。詳見地圖。
    ②關東:天城(即昆侖陪都)位於關東。詳見地圖。
    ③河北:位於關西東麵,與關西接壤。詳見地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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