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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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為群是結結實實的病了一場,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時醒時睡,就算是醒著的時候,也隻是睜著眼,茫然的看著床頂,一點也沒見真正清醒的跡象。原忘晨一次也沒來看過他,甚至連問都不怎麼問起,還是陳管家巴巴的給原忘晨報告著。這大公子可不隻是個名號,莊主不在的時候,一切都是原忘晨做主,眼下是莊主靠不住了,更是隻能靠這個大公子了。這些年,天地山莊也沒少了原忘晨的力氣,尤為群大半年的時間都在外麵跑著,山莊內的事多是丟給了原忘晨的,兩人倒是蠻鮮明的內外分工。
“大公子,莊主這些天已經好很多,不怎麼說胡話了。”
“嗯,我明天要出莊去,十天半個月吧。”
“莊主雖然好了很多,不過,還不是很清醒。”
“莊上的事就煩勞陳伯了,照顧好為群。”
“莊主還沒清醒,有件事要大公子定奪。”
原忘晨終於抬眼看向了陳鷹,牛頭不對馬嘴的應答了半天,還是沒能把話給叉開。
“好吧,不過,我是一定要出去的,聽你說為群也好得差不多了,我就再待兩天。就算為群身體還沒大好,有陳伯你在,莊上也不會有問題。”
陳鷹微微低著頭,不置可否。莊主已經很久沒犯傻了,這次又來,怕是把這位大公子氣得狠了。不過,大公子自從來了莊上,就極少出門,不過每年總有那麼十天半月是要出莊去的,去做什麼,倒不是他們這些下人可以過問的,那日子也沒有定頭,大公子何苦選了這時候出去?陳鷹心裏是有些不滿的,這不是放著莊上不管麼,一個偌大的山莊,哪能沒個管事的?就算他是總管,那也不是可以定奪的人,真要有個什麼事,莊主還病著,大公子又不在,可怎麼著?心裏嘀咕著,也不忘了正事。
“大公子,竹水居的那位不見了蹤影。”
“竹水居?怎麼回事?”
“去送東西的人回來說人不見了,連著我們這邊的那個小仆也不見了,看樣子不見了有些日子……哦,還帶回了樣東西。”說著,陳鷹從懷裏摸出了一把頭發。
就這麼一把死物,也仍是黑亮如錦緞,可想而知,還沾著人氣的時候該是如何豔羨。
原忘晨看著也是一驚。他沒有見過寒雅,但是陳鷹見過,聽陳鷹回來直誇的就是寒雅的頭發,原忘晨也就明白了個大概,如今真見了這頭發,也就知道果真如此。
“這頭發還好。”
“大莊主,這……”
“查清楚,把人找出來,頭發,放好了,等為群身子好了,給他。”
“是。”
“有了消息,不忙著讓為群知道。”
陳鷹應承著退了下去。寒雅不見了的事自然是還沒給莊主說的,這會兒說了也無濟於事。陳鷹在天地山莊幾十年,還沒遇到過不見了人的事。竹水居差人特別去查看過了,沒發現什麼異常,那地方隱秘,若說是遇見了匪,陳鷹還真是不敢相信,可要說是人自己跑了吧,為什麼呀?一直不都是好好的嗎?陳鷹搖搖頭歎氣,最近,他這把老骨頭想不明白的事可是越來越多了。
床上的人形容枯槁,看著原忘晨心裏就一陣氣悶,好好的大活人一個也守不住,硬拽著個死人有什麼意思?在床邊坐下,看著看著就發呆,當初為群若是沒有到天地山莊,是不是就不一樣了?或許,他還是可以毫不在意的瀟灑,而不是傻瓜一樣守在這裏?原忘晨又想起了那頭發,寒雅一定也是個靈秀的人,雖說是在煙花之地買來的,但陳鷹說倒是沒怎麼沾染上輕浮之氣,為群看上的該也是那頭青絲,會把頭發留下,這人,怕是自己走的,不然能是什麼呢?仇家?隻留了頭發,怕是大大的失策,原忘晨也不敢說為群在意的不隻是頭發。齊落不就是例子,本以為,總算是有個人能進了為群的心。
“念晨,真的是你,念晨……”
突然被抓住了手,原忘晨驚得回神,聽了尤為群念念叨叨,臉頓時跨下來,狠狠的抽出了手。
“醒了?我看你還精神,也別躺床上了,我明天要出莊,你這個莊主也不能一直這麼不死不活。”
冷著臉說完,站起來就要走,說什麼多待兩天,也沒必要。
“忘晨?忘晨,你別生氣,是我錯了!”
原本還傻愣著的尤為群,見人要走,立時清醒了許多,稍一想,便知道自己又犯錯了,忘晨最是討厭別人把他認作了念晨,可自己剛剛,尤為群心裏悔得,慌忙的想起身,不料在床上迷迷糊糊躺得久了,一時動作猛了,差點沒摔下床來。原忘晨趕緊上前扶住了,心下更是氣,糟踐自己的人最是要不得,當初念晨……原忘晨突然頓住,想起念晨,心裏就悶悶的痛,如果念晨還在,該多好。
“忘晨……”
“唉,算了,我也管不了許多,明天我出莊去,要些日子才回來,你也讓陳伯省省心,自己好好想想。我看你的小落兒走的時候可不太好。”
想了想,寒雅不見了的事還是先不要說,知道陳伯是不會在這個時候告訴為群,自己說的那些話,陳伯也是明白的,找到了人再說也不遲。
“小落兒,他走了。”
尤為群有瞬間的失神,自己病了也有好些日子了,沒想過齊落會還在,但真聽到說齊落已經離開,心裏仍然有點空了。
“為群,你……”
原忘晨終是什麼也沒有再說,勸,怎麼勸,原忘晨一直就不知道,不然,也不會是現在的局麵了。
準備了酒,心裏煩悶,喝酒解解。
原忘晨拿起了酒杯,晃晃,幽幽的酒香彌散開來,酒實在是好東西,半壺酒下去,心情舒暢了不少。明天要出莊去,今年是一處靈秀穀地,少言說那裏最適合隱居,在那兒搭了幾間草屋,等哪天他在天地山莊待膩了,他們倆就去那兒過世外桃源的生活。想著想著,原忘晨笑起來,隻要是偏僻幽靜的地方,少言就說適合隱居,到現在,他們可以隱居的地方都有七八處了。
“隱居,隱居,若是念晨,一定歡喜。”
念晨才是最喜歡清淨的,他可不一樣,這萬丈紅塵,他還沒玩夠,隻不過是這些年,走不開罷了。搖了搖酒壺,空了,本想再來一壺,不過,好像已經醉了,明天還要早起,雖然有約定日子,可少言那傻子總是提前好些天,他這裏原本就耽擱了,果然是不能再多留兩天的。別讓人等太久,等得久了就等不下去了。柳少言是很久很久以前認識的,那時候念晨還在,那時候也沒有天地山莊,那時候他還總是三不五時的往外邊跑。柳少言就是在那時候認識的。少言在水裏撲騰著喊救命,順手就撈了他一把,少言似乎很有錢,順道再訛了他一筆,其實就是吃喝玩樂的時候捎帶上了個給銀子的,感覺不錯。此後也不知道少言是怎麼找著他的,每年每年,都會約了原忘晨出去,漸漸的,就成了習慣。柳少言總是等人的那個,原忘晨也不是傻子,隻不知道,柳少言還能等他多久?
墨玉樣的長發隨意的披散在肩上,白衣的人也有一張白淨的臉,隻是少了些嫣紅,看過去像是白瓷一般,微微顯了些病態。不過,彎彎笑著的眼還有滿溢的幸福感,讓那丁點的病態霎時無蹤,越發的像是個仙人。原忘晨站得遠,卻不知為何看得十分的真切,如果他也留那樣長長的發,如果他也那麼笑彎了眼,那就是兩張非常相似的臉了。
醒來的時候臉頰冰涼,原忘晨沒有去管,他到現在也還沒有那麼長的頭發,他到現在也還不會彎了眼睛來笑,他到現在也還不是念晨。眼淚順著眼角滑下去,滾燙,像是要灼傷了他的臉。
“念晨……”隻在此刻,放縱一下。原忘晨壓低了聲音哭出來。原來,沒能忘記的不隻是為群,一味固執的也不隻是為群,原來,自己根本就沒有勸說的立場才會這麼多年無從勸說。那個人已經永遠都是少年。蒼白的容顏,還有溫暖的笑,即使如今還能鮮明,又還能鮮明幾載?原忘晨知道,自己已經有些忘記了,他已經好久不曾看見那個人了,會在這時候又想起來,是因為相似的眼睛和相似的頭發,看,沒了外物,他已經不記得了。
“莊主,你怎麼起來了?!”陳鷹慌忙的放了水盆,搶步上去扶住了尤為群。
尤為群笑了笑,頗有些無奈。從不知道自己竟會有站不住的一天。躺了那麼久,忘晨也走了,再不起來活動下筋骨可真的要發黴了。
“忘晨走了?”雖然知道,卻還是忍不住再確認。
“沒見著,屋裏也沒人,想是走得早。”
“嗯。”
“莊主,大公子這是去哪兒?”陳鷹終還是惴惴的問。雖說主子的事下人不該過多的打聽,但對於這位大公子,一年就出去那麼一回,還每年都來那麼一次,漸漸的,難免就還是想知道。
“去哪兒?你都不知道,我還能知道?”尤為群雖是說笑,陳鷹卻有點掛不住臉。莊主去了哪兒,他這個管家自然是要清楚的,不管莊主有沒有交代。
“老奴……”
“我知道陳伯是為我好。”尤為群打斷了陳鷹,陳鷹一旦開始自稱老奴,那就是要長篇大論,尤為群現在可沒那樣的精氣神。陳伯派人調查他的行蹤,這事他是早知道的,也沒放心上。其實,偶爾,想著心裏還是會有暖意,這個老管家,從他到這個山莊就照顧他,真要說,陳鷹倒更像一位父親。
懶懶的倚在廊柱上,天氣很好,很暖和,可以這麼閑閑的曬太陽,也很不錯。雖然他這個莊主是不作為,可莊上的事一點不亂,有忘晨和陳伯,他這個莊主差不多就是可有可無,要不,他也不能十天半月的不回來。
眯縫著眼,想起陳伯問他忘晨的去處。他是真不知道,他不知道忘晨到底去了哪裏,因為,他們從不會去同一個地方,他知道的,一直都隻能是去年。柳家三少爺總是能找到那麼多的隱居地方,尤為群真是非常佩服。
想起第一次見柳少言,也是這個時節,這樣的天。柳少言是來找忘晨,說是要答謝救命之恩,他和念晨都愣了,沒聽忘晨提過這事,隻說這次好運了,出去撿了個錢袋,省下他不少用度。忘晨這麼說時笑得他們發寒,暗暗的想到底是怎麼樣一個錢袋。猛的見了一個人尋來的柳少言,突然就明白了,柳少言笑著,看著就天真,整個就被吃死的人。柳少言看著念晨愣了愣,繼而驚奇的睜大了眼。
“原兄竟還有雙生的兄弟?”
尤為群想,他大概在那時就開始佩服這個人了。柳少言該是第一次見念晨,忘晨似乎也沒說過這樣的事。他們不是雙生子,卻長得極像,若是第一次見,大都分不清,這柳少言卻隻是驚訝,竟沒把他們認作了一人!
“柳兄怎麼到這裏來?我又哪來的雙生兄弟?也沒多少日子,柳兄就不認得我了?”
尤為群在一邊忍著悶笑,確實,柳少言的樣子讓人忍不住想作弄一番。
“你們確實像極,可就憑這位公子剛說的話,我也知道你不是原兄了。”柳少言隻是淡淡的笑,一副篤定的樣子。
“你倒真是厲害,竟沒認錯。”
“原兄……”
“念晨,你要不說話,指不定還能糊弄一下。”原忘晨越過柳少言身邊,上前拉起念晨的手,皺了皺眉。
“手又涼了,這天還冷著,你穿太少了。”說完才回頭看著柳少言,似笑非笑。
“你倒是好本事,這樣也找來。”
忘晨的話說得冷淡,柳少言卻全不在意,隻看著忘晨笑得得意。
“我說過的,是你偏不信。”
尤為群笑了笑,那時候多好,大家都在,卻不知道那樣的日子已不多,肆意的笑鬧揮霍。心裏漸漸的泛起苦味。這麼多年,尤為群不知道忘晨是怎麼想,柳少言的心思,他卻是看得清楚。隻是他不明白,柳少言怎麼忍得下一年就隻能見那麼幾天?這麼想著就覺得柳少言實在是傻,卻又覺得也好過了自己,至少,不是永不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