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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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夢躺在床上,閉著眼睛。慢慢的回憶著幾日之前,到‘那邊’去的情景。
那一路上的心情,忐忑,不安,興奮,緊張。
還有到了那裏之後的,傷心,失望,甚至是憤怒。
那邊知道了他們的來意之後。絲毫不客氣的把他們趕走了。甚至沒有露出林夢想象中的一點點關心或是擔心。
——需要骨髓配對?那是不可能的。
得到這句話的時候,林夢幾欲昏厥。她不知道當年父母為何不要她,她甚至相信父母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把她送了別人撫養。她一直相信,就算他們沒有見過麵,沒有這二十幾年的感情,隻要還有那一脈血液相連,隻要世界上還存在親情這種東西,她所得到的答案,就不應該是這樣。
可是,這是血脈相連的親人所應該具有的態度?有多少陌生的人,都願意提供骨髓捐贈。可他們是她的親人啊!身體裏有同樣血液的親人啊,為什麼會這樣?他們甚至都不願意看看她,就把她們趕了出來。
看著那幢坐落於N市富人區的大房子。林夢感覺到的,不僅僅是對親情的失望。
這個世界殘存的,僅僅是富人和窮人的區別,是權利與欲望的充斥?
她開始對整個世界失望。
家裏生活本就不富裕,如今又得了這麼嚴重的病。對自己百般疼愛的母親,卻不是親生母親。原本渺茫的生命,因為有了新的家人而重獲希望,可他們卻豪不留情的毀滅了它。
那麼,她所期待的,還剩下什麼?
算算連尤洋,也好多天沒來了。
知道因為公司事情忙,抽不出空過來。可是,為什麼連電話都沒有一通?也嚐試給他打過電話,卻一直是無人接聽的狀態。他到底在搞什麼鬼?女朋友病成這樣,他居然那麼多天沒有任何消息。
這時的林夢變得有點暴躁起來,病魔早就把她折磨的支離破碎了。現在一想到自己好幾次嚐試打電話說服‘那邊’的人到醫院做配對測試,得到的都是同樣的答案,她就忍不住的絕望。求生的欲望在她心裏不斷的提醒著她,才不得不耐著性子,厚著臉皮,不停的懇求,希望他們記掛著他們之間殘存著的那一份血濃於水。
可是,人都是有耐心的,事也是有限度的。‘那邊’從開始的不同意,發展到後來的不接電話,在無數次的失敗後,一向心存希望的林夢徹底放棄了。連日的不快在心裏堆積起來,消極的抵觸情緒漸漸滋長。她開始不吃藥,不配合醫生的治療,不和任何人說話。任何人束手無策,醫生隻有在她昏睡的時候,抓緊時間治療,一旦她醒來,她拒絕任何形式的治療,大吵大鬧,醫生隻得放棄。
看著這樣的林夢,林媽媽是止不住的傷心。一向樂觀開朗的女兒,被這病折磨成這般模樣,眼看著她的生命在一點一點的消逝,自己卻沒有任何的辦法。如今林夢又不願意配合治療,病情一度惡化,連日來心力憔悴,竟也有了跟著女兒一起死的想法。
正當林家母女二人陷入絕望之中,‘那邊’突然來了電話,說是願意接受骨髓配對的檢查,但是能否配對成功,他們就不能保證了。
林家母女欣喜若狂,隻要他們肯接受測試,對於那一對絕望的母女,已經是天大的好消息了。
這突如其來的好消息,讓林夢相信,原來骨肉親情的牽絆,是不會磨滅的。
也讓她相信,畢竟血濃於水,這是任何事情都改變不了的。
也讓她相信,親情至少沒有遠離她。
到醫院做檢查的時候,林夢才第一次認真的觀察著她的‘家人’。‘爸爸’很英俊,那一套西裝簡潔利落,擋不住他與生俱來的英氣。‘媽媽’很漂亮,很有氣質。‘姐姐’也一樣,卻略顯單薄和瘦小。‘弟弟’站在一旁一直沒有說話,衣著非常時尚,一幅大框的墨鏡顯得很帥氣。這一幕,在林夢眼裏,是異常的和諧,心裏的某個地方,這麼久以來,開始慢慢的溫暖。
此刻,她竟然有了溶入了一個‘家庭’的感覺。
站在一旁的林媽媽,雖然離了遠些,但林夢可以清楚的看見她眼中的滿足,嘴角一個小小的弧度,讓人極端的安心。
此刻林夢居然一點都不想去關心化驗結果,此刻的心境,是無法言語的。
待所有人都抽血化驗之後,‘姐姐’的骨髓和林夢匹配。‘媽媽’顯得有點不高興,苦著臉靜靜的坐著。
林夢有點失望,她一直以為,就算其他所有人反對,都是可以理解的。畢竟對於母愛的偉大,這樣的思想在林夢心裏從未動搖過。她不能接受,自己的親生母親卻是一直這樣的強硬的態度。
林夢正在恍惚中,一道聲音蔓延開來,“媽,沒事的,我隻是心髒病,抽點血是沒有關係的,骨髓捐贈其實和獻血沒有區別的,妹妹需要的是我血液裏麵的造血幹細胞,不是要我的骨髓。”原來是‘姐姐’耐心的在一旁解釋。
許久,‘媽媽’也不說話,表示默認。
這一刻,林夢很感激這位素未謀麵的姐姐,顯然是她說服了家人,讓大家來接受測試,是她尚且善存的關懷,救了林夢的命。
此刻的姐姐,和她一起坐在長凳上,她們用同樣的姿勢,按著剛抽完血的靜脈。雖然她們之前不相識,可是此刻,林夢卻深深的感受到了姐妹血脈相連的力量。在這一刻,她無比慶幸,她還有著和她留著同樣血液的親人。
在林夢做骨髓穿刺的時候,姐姐和爸爸在一旁看著。做完了穿刺,爸爸立刻上來幫忙捂住林夢腰上的傷口。姐姐在一旁看著林夢的時候,眼眶也跟著紅了。
這些林夢都沒有看見。
林媽媽站在一旁,使勁的捂住嘴,想堵住裏麵因為欣喜而發出的哽咽。
視線模糊的時候,她心裏在想。
感謝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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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造血幹細胞的移植,林夢要繼續接受觀察,48小時之後,如果沒有嚴重的排斥反映,那麼在在2至6周之後,新的骨髓開始有效,並且產生白細胞。就基本可以治愈了。
恢複期是最為危險的時期,新植入的骨髓還沒有開始生產白細胞,病人隨時都有可能因感染而致死。現在林夢就被要求轉移到了ICU病房進行護理。這也是‘那邊’要求的,畢竟一日幾百塊的費用,不是她們可以付得起的。
看著吊瓶裏的針水一滴一滴的流進她的血液,林夢緩緩的揚起了嘴角。那仿佛是多年前從‘那邊’遺失的親情,現在正一點一點的,緩慢的重新溶入她的身體,進入她的心髒。這是她自生病以來,從來沒有獲得過的開心。
轉念,林夢想到了什麼似的,輕輕歎了一口氣。
尤洋是不是出什麼事情了?這麼多天都沒有消息,怎麼都聯係不上。林夢心裏從之前的責備,漸漸變成了擔心。尤洋不會這麼久都沒有消息。
這到底是怎麼了?
尤洋的事情還未來得及讓林夢多想,‘那邊’就傳來了一個震驚的消息。
林夢的姐姐,因為心髒病過世了。
這時林夢才隱約的想起來,做血液配對的那一天,似乎聽姐姐說過有心髒病這麼一回事。細細一想,姐姐確實是提到過這事的。
怎麼才沒多久,人便去世了?說不吃驚是假的,說不難過也是假的。
隻是這些情愫是建立在這些天的情感之上的,心裏的感激遠遠大於所謂的‘親情’。林夢心裏的感激之情,易於言表,但卻沒有自責的心。她清楚的知道,姐姐的去世,並不是因為她。
所以鄒吟的葬禮,林夢並沒有參加。現在她的身份,也不適合出席那樣的場合,畢竟鄒家還未把她‘公布’的打算。雖然不知道鄒家到底是怎樣的,林夢也不難猜出,這樣的豪門,後麵肯定是有故事的,大家不說,她亦不會過問。
在觀察期間,尤洋匆忙來了個電話,解釋說老板臨時把他掉到外地出差去了,因為太匆忙,也沒給林夢知會一聲。後來偷了個空,才給林夢來了電話,並不斷道歉,說自己盡快趕回來。
林夢也沒有責備什麼,靜靜的聽他說完,還囑咐他要注意身體,回來有空了再來看她也不遲。一通電話下來,既沒有責怪他的意思,也沒有把做手術的事情告訴他。想等他回來了,也算做是驚喜。還有這其中的曲折,也不是一時半會能在電話裏解釋清楚的。隻匆匆說了幾句,就掛了電話。
嘴角卻是一直微微上揚的。
至此,人生無憾啊。
上帝保佑。
親人,愛人。
我要的不多,如此,知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