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綺，你是因為什麼進宮的？”
    忘了我們是怎麼聊起來的，總之，當流螢問到這個問題的時候，我整個人就像是被雷劈中一般，頓時清醒了過來，前麵聊過什麼我不記得了，但是這一刻，我特別的清醒。
    “為什麼突然說起這個？”我防備的看著她，不知道她的意圖是什麼。
    “沒有啊，我隻是想要知道你是在什麼情況下進宮的，因為你已經是宮裏的老大姐了，所以你的來曆似乎成了迷，知道的人我不認識，我認識的不知道，所以我才問你啊！你也知道，我是因為選秀失敗才成為宮女的，那你呢？你是因為家裏的因素嗎？”
    看著她瞪大著雙眼，好奇地看著我，看著那雙沒有絲毫雜質的眼睛，我知道，我誤會她了，她是真的純粹想要了解我而已。
    “為什麼你會認為是我家裏的因素？”
    “其實我也不知道，這隻是一種直覺，這段時間的接觸讓我覺得你雖然經常在笑，可是卻給人一種距離感，你雖然很親切，卻無法讓我觸摸到真實的你，你雖然有問必答，但那隻局限在一定範圍內，例如，這範圍就不包括你的家庭，在我眼中，你是個迷。可是，我卻可以肯定一點，那就是你一定很愛你的家。”
    “為什麼？”
    “因為你隻有在偶爾提到你家的時候臉上才不會露出那種拒人於千裏之外的表情，才不會給人一種距離感，雖然那隻是一閃而過的表情，但卻被我看到了，那時候我就想——這個人要有多愛她的家人才會這樣啊！你說說看，我是不是猜對了？”
    “算是吧！”
    “什麼叫算是吧，結綺，你這樣可不行哦，猜對了就是猜對了，猜錯了就是猜錯了，含糊其辭我可不喜歡，我又沒有說猜對了就要你告訴我屬於你的故事，你這麼緊張幹什麼呢？有什麼話直說好了！”
    “那個家，其實我是很希望能呆在那兒，可是我家裏有一個生病的爹等著我給他賺錢看病，有弟弟要上學，有妹妹要養，所以我不得不進宮。”
    “這樣說來，我應該是猜對了，可是為什麼你的口氣這麼含糊呢，這不是輸贏的問題，你不會在乎的啊！”
    “因為，我家裏還有一個後娘！就是她逼我進宮的。”
    “哦，她就是不快樂的記憶的來源！那麼，你恨她嗎？”
    “說不恨絕對是騙人的，但是慢慢的，我也就想通了，其實她說的對，家裏還有這麼多人要吃飯，爹爹還要治病，弟弟又還要上學，如果我不進宮，我們真的沒有辦法活下去，而且，雖然弟弟妹妹都是後娘生的，但是每次聽到他們甜甜的叫我姐姐，我就很開心。”
    “看，我就說吧，我並不是善良，隻因這是人性，你也是一樣啊！在我眼中，你也是那最善良的一個。你後娘如此對你，而你卻還是選擇了記住她對的一麵，為了你的弟弟妹妹，你同樣選擇了放棄恨，要知道，當你處在這皇宮，你見到的天空都像是口袋的天空一般，可是你卻依舊選擇了原諒，你，真的很善良！”
    “口袋的天空？”
    沒有心情去跟她駁辯，她的機敏是公認的，我不認為我能說過她，隻是口袋的天空這一詞引起了我的注意。
    “什麼意思？”
    “你不覺得這個皇宮就像是一個黃金打造的鳥籠，縱然華麗，卻依舊擺脫不了牢籠的特性，是它讓我們失去自由的，是它讓我們變得縛手縛腳，在這裏，我們甚至不能做我們自己，因為它，我們偶爾抬起頭來看到的天空似乎都已經不是原來的，它被高牆圍繞著，就像是被裝進口袋一般，狹小，我們就像是井底之蛙一般，眺望著自以為大的世界，這是多麼可悲！這並不是我想要的，我相信這也不會是你想要的，可是為了你的家人，你卻忍了下來，難道說你還不夠善良嗎？”
    “口袋的天空，口袋的天空？”是啊，原來我的人生就是這樣的，我不禁有些恍神。
    “好了，先不說這個，你剛剛說你爹病了，他得的是什麼病，你現在每月賺的夠你家用嗎？”
    “我爹他得的是血症。”
    “血症？很難治嗎？”
    “不，其實這病不難治，古有留方，明確記載要如何來治，隻是……”
    “隻是？隻是什麼？”
    “隻是有些藥是我們無法得到的，像是化症回生丹，這些要皇親國戚才有，其餘的要大多很貴，像是沈氏血症丸，十兩一顆，爹爹如果要痊愈，每天吃一顆都要吃上一個月，而我，一個月的月俸才四兩銀子，加上賞賜，多時也不夠買三顆，至於其他的膈下逐瘀湯、少腹逐瘀湯等，所要用的藥材更是昂貴，再加上我每回寄回銀子都是後娘支管，隻怕她隻會給爹爹抓些藥抑製病情惡化，不會多花來給爹治病的。”
    “化症回生丹？這名字聽起來好像很神奇的樣子，皇親國戚才有嗎？那宜妃娘娘這兒有嗎？你就沒有想過向宜妃娘娘要幾顆來？”
    “我隻是一個卑賤的宮女，怎麼可能向宜妃娘娘要如此珍貴的東西呢？”
    “那你說，我這次受傷了，宜妃娘娘會不會給大發慈悲賜我一些藥啊？要是他們給我送來就是這藥，我就都給你！”
    “不可能，宜妃娘娘賜藥倒是可能，但是不要忘了，你是刮傷，而不是得了血症，宜妃娘娘怎麼可能將這個賞賜給你？”
    “哦，這樣哦，嗬嗬，也對啦！不過你放心啦，我一定會幫你想想辦法的！”
    看著她那真誠的有些發傻的模樣，我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我隻覺得我的胃有一陣火在燃燒，讓我整個人都沸騰起來了。
    因為她，我一次又一次的體驗感動，隻是我不知道她那麼快就將話語付諸實踐，沒多久，我就在我的桌上看到一瓶化症回生丹，問她從何而來，她淡笑不答。隻是不停的逼我收下。
    隻要遇到她，我似乎就剝奪了說不的權利，隻能順從的收下一切。
    後來的後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也不知道她是怎麼做到的，總之，我的桌上總會多一些銀兩，首飾，我知道那些很多都是娘娘，阿哥賞賜給她，或者是她原來就有的東西，無論我怎麼拒絕，最後那些東西總會到我的手上。
    有時候，看著她的背影，我不禁要問自己，我前世究竟積了多少的德，才能換得今生遇到她？讓她如此幫助我？
    雖然，後來爹爹還是離我而去了，但是，因為有她，因為有她不停的付出，所以我始終感覺爹爹還在世上。
    我很想就這樣一直生活下去，可是我忘卻了這是皇宮，這是金色的牢籠，忘記了我依舊是那傀儡，縱然我想放棄，可是我已經變得習慣性的微笑，習慣性的溫柔，習慣性的有問必答，改不了了，於是，背叛的日子終究來臨。
    接到她的旨意，我整個人震撼了，在回永壽宮的路上，我不禁問自己，真的，要背叛她嗎？
    流螢，如果我背叛了你，你會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