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陷阱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4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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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輕輕伏在正門前的那條柏油路旁的陰影裏,靜靜等待著。
    等待著,魏遠風。
    剛去停車場偷看了下,魏遠風上了一輛銀色寶馬。車號雖未看清,但那種名貴的車在場卻僅有那一輛,斷不會認錯。
    果然,不消多時,遠處傳來低低的引擎動靜。
    一道銀色的暗影從盡頭駛來。
    要不說有錢就是好呢,這種院內的路上,行人遍地都是,開那麼快都沒人多句廢話的。我腹誹於心,暗道,你要不開這麼快,頂不住我就沒機會了。
    手裏攥著前不久老媽才給買的D200,手心裏一個勁地出汗,幾乎拿不住,隻好用兩手托著。
    那一會,幾乎有了退卻的念頭。
    隻因風險太大,做成了,也就成了。做不成,搞不好命都得賠掉。
    賭注夠狠,收益卻甚微。
    實在得不償失。
    可是……
    時間不等人,我還沒想利落,車身已近身前。
    沒時間再容我考慮,咬咬牙,起身衝到窄道上。
    心裏打鼓打得熱烈,腳下幾乎摔倒,卻還是能硬撐出一份鎮定專注的樣子……看著手裏的相機。
    寶馬並未開探照燈,隻開了兩旁小燈微微照亮。現在車裏是他一個人嗎?還是剛剛那女人也在?最好不在,省得我料理不必要的後事。
    引擎聲越來越清晰,我幾乎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好家夥,你難道沒看見前麵有人麼?都不減速的!?
    其實我現在跑兩步是完全可以脫離危險區域的,隻是機會也會隨即而去,再無翻身之日。幾天會場幾乎所有傳媒都沒能得到什麼有意義的信息,若在這種情況下,我可以得到一個獨家專訪……毀掉一個相機又算什麼?隻可惜了媽媽的那份心意。
    我站在路沿上,等到微微見得到車燈昏黃的光了,就慢悠悠往前走,眼睛眨也不眨頂著相機,隻靠耳朵判斷車的位置。
    等我走到中央的時候,如願以償地聽到了汽車緊急刹車的“滋拉―――”聲。
    心中一驚,恰到好處地表現到了震驚與毫無預感。手中相機似是無意識地平行拋出,滾到雖然踩下刹車的但仍向前滑行了一段的車輪下。
    隨著一聲刺耳的金屬碎裂的響動,車頭在離我膝蓋不到五厘米處停下。
    我下意識地抱緊了頭,稍稍躬了後背在那站著。我不知道我這樣子是個什麼狀態,但我知道,這個動作明擺著就告訴別人:我很弱小。
    我不是生性怯懦的人,但凡是都是可以後天養成的。
    從小家裏頂著一個哥哥一個弟弟,兩個都比我要強,我除了示弱還能幹什麼?
    大學是普通大學,專業是冷門專業。可是我在祖父母麵前是乖巧孝順地沒話說的,等他們百年之後,遺產至少有六成是我的。學習好不就是為了掙錢過舒坦日子?我有了錢還有什麼比不過你們的地方?
    我不是拜金,我是要生存。
    這個世界很現實,有錢就有一切,不管你這錢是怎麼得來的。
    我緊閉著眼睛,不知那魏遠風突遇這等事件會是什麼反應。
    希望他夠有教養,就算不被我借機“勒索”專訪,也不要叫他這破園子大門口看門的那些個跟等著抓外星人似的的黑衣人把我揪起來暴打一頓再毀屍滅跡,若是那樣可就真是得不償失了。
    我聽到有開車門的聲音,然後是皮鞋摩擦在瀝青上的腳步聲。
    有人抓住我捂住頭的手腕,一個清涼的聲音隨即響起:“先生?你沒事吧?”
    那個聲音很清澈,甚至不像是三十多歲的人。雖然沒聽過他的聲音,但我也不是白來這站著送死的,用鼻毛想都知道這人是誰。
    魏遠風拉下我的手來,輕輕拍我的肩膀,又問一遍:“有沒有受傷?要不要叫醫生來看看?真是抱歉,我開車沒有專心。”
    在國外待那麼多年,連腔調都像在說ABC,大哥,你還好意思當中國人麼?
    當然,除非他會讀心術,不然是聽不到我這番話的。
    我睜開眼睛,盡量使眼神顯得無助, 然後茫然盯著他。等眼神交流夠了,就做出一副震驚的表情,再飛衝到車輪底下,去刨相機的殘骸。
    魏遠風跟在我身後走到車門,看著我拽出已經碎成塊塊的外殼,再聽我一聲不大但恰好能讓他朦朧聽到的歎息。
    果然,下一刻他的聲音在背後響起:“真是很抱歉,似乎是我的車把您的相機壓壞了。”
    我暗自白眼,你能不用這種語氣來說道歉的話麼。
    但我的目的可不是批評教育他說話禮儀,現在,我要裝白癡。
    我滴溜一下站起來,速度之快可比跳蚤跳高。
    我擺手:“不不,是我不好……我不該不看路的……真是抱歉,讓您受驚了吧?”
    魏遠風笑笑,麵容溫柔的很:“怎麼會,不過這相機確實是我撞壞的,我需要賠償您。”
    我連說:“不用不用,是我自己的錯,哪能讓您破費……”心想:我是不要你賠,給我個專訪就成了。
    魏遠風停在那裏沒有說話,一雙烏黑的眼睛死盯著我看,像要抓住我說謊的小辮子一樣,看得我心裏發毛。
    忽然想到這廝在國外生活那麼久,老外都是豪爽派直腸子,說話痛快,別回頭他在外邊待久了忘了咱中華文化講究含蓄我說不賠他還就真不賠了。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我有些尷尬,被他那麼看著實在是不爽,咳咳兩聲,小聲道:
    “那個……魏先生……我……”
    我話還沒說完,他就又開口了,聲音比剛剛低了兩個調,聽上去深沉而魅惑:“先生是記者?”
    我楞楞點頭稱是。
    他又道:“那麼相機就是先生的飯碗了?”
    我尷尬地繼續點頭。他說的好像我很低檔的感覺,需要靠一個不到兩萬塊錢的東西混飯吃,雖然事實如此。
    聞言魏遠風又是一笑,鏡片後的眼睛在漆黑的夜裏泛著幽幽的睿光,像是要把我剝骨去皮再吃個精光。
    我不自主地打個寒顫,顫巍巍地笑道:“那個……魏先生……我似乎擋了您的路了……”
    好吧,我承認我退卻了,可我現在隻想走開,他的眼神看得我心裏極不舒服,像有隻貓在撓。
    我往後退一步,卻撞在車上。魏遠風上前一步,一時間兩人間的距離可比罅隙。
    魏遠風道:“敢問先生大名?”
    我咽了口口水,低聲道:“逯與箜……”
    魏遠風重複一遍:“逯與箜?與箜……與箜……”
    我嗬嗬幹笑,要知道,被一個第一次見麵的陌生人還是個男人用這種口氣叫自己的名字還不是全名的感覺真是說不出的怪異,換句話說,就是有點惡心。
    “是,逯與箜。”
    “那麼逯先生,或許您可以允許我送您回家,這地方實在偏僻,或許您一時半會找不到車。”
    “不……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
    “您的報社有車來接您?”
    “那倒是沒有……”
    “那麼請讓我送您一程,也算作是我壓壞您相機的補償。”
    我有點悶,好啊您老人家把我相機壓壞了就送我一段這麼就算了?真大方啊您哎。
    最後還是屈服在他的淫威之下,對我來說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就是廢話一通。我可不想真從這走回市裏,不然我可能要上半年後報紙的頭版:於半年前失蹤的無名記者終於在市郊前往市內的路上被人發現,據法醫鑒定其為饑餓致死,為本世紀頭一個因為長時間走路而死亡的人!
    想到這,不由讚歎自己實在無聊到極點。
    車內裝飾豪華卻不煩瑣,也實在是因為跑車沒有多大空間可供發揮。
    剛剛在拍賣會場的那個女人沒在車裏,不知道被他搞到哪裏去了,我也沒什麼好奇心去問,反正是人家的事。說到這裏我就感慨啊感慨,我到底適不適合當記者的?狗仔就不說了,我連個一般記者都應該擁有的對真理的無上追崇都沒有,還混這行幹嗎?
    車內一直彌漫著一股詭異的氣氛,真皮椅套擱我屁股底下簡直就是如坐針氈,白白糟踐了好皮子。
    上車以後魏遠風就沒再和我說話,也不問我住哪裏,我想了想也是,回市裏就這麼一條路,我總不能住野地裏頭去,那麼早問了,等開進城區的時候又忘了,有什麼用呢。
    等到了下午下車的那個公交車總站,我終於打破了沉默,道:“那個魏先生,您把我放這就可以了,這裏的公車直通我家。”
    魏遠風一手把著方向盤,一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從這個角度看他這動作,倒是書香氣十足,“那怎麼可以?既然我都送了逯先生,那就要送佛送到西。”
    我暗地裏抽抽嘴角,我又沒死,幹嗎要你送到西?
    我沉默,他又道:“今天的拍賣會,逯先生以為如何?”
    “哎?哦,那個啊,很好啊,不過我才疏學淺,對品酒實在是……”
    “不,我指的是拍賣本身。”
    “拍賣本身啊……也很……嗯……豪華。隻可惜,拍到的東西太少了……”我摸摸包裏已成廢鐵的相機,兀自歎口氣。
    本是無心之舉,哪裏知道這聲歎息似是在魏遠風耳朵裏就變了個味道,“隻可惜現在連僅有的幾張照片都沒有了,真是萬分抱歉。”
    嗯?嗯嗯?他在內疚?
    “啊,其實也沒什麼……”
    “但我是一定要賠償逯先生的。”
    “真的不……”
    他打斷我,道:“不如這樣,逯先生來給我做個專訪,我許你獨家發表。”
    那個什麼?我沒聽錯吧?
    他真的……真的……真的……
    如果我是傻瓜,我現在一定熱淚盈眶抱住他脖子痛哭流涕大吼三聲你是好人。
    如此優待,我當然是樂意至極,馬上跟啄米似的狂點頭,魏遠風看著我跟個二缺似的也沒譏也沒諷,隻淡淡笑著。笑容溫柔似水,可我卻怎麼看怎麼覺得別扭,如果教別人看見了,定以為我倆在那啥那啥呢。
    啊呸,我又不是GAY,怎麼想那去了,不應該不應該……
    隨後我就老老實實坐在他車裏,跟著他回了他在市郊的一幢別墅。
    到了還是沒進去城區,當時隻道是他被自己天衣無縫的計劃蒙住了,哪裏知道其實就算我不摔相機,他也會找機會讓我給他做專訪,準確地說,是帶我回他的別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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