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墓園》 (57)窗外·雅青的,軌車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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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少女的故事嗎?
那名慘死的少女的故事。
她並不是遭到了搶劫,也不是遇到了歹徒。
她隻是一名可憐的被拐少女。
那群惡徒隻是一堆生活在閉塞村莊裏的人。
她幾年前被拐到了那個村莊,被逼迫著嫁給了買她那戶人家的傻兒子。
期間,她又被傻丈夫小姨子的丈夫給強暴了——那堆人當中衝在最前麵的男子。
她自己不敢聲張也無力聲張,在那個“家裏”就這樣一直默默承受著忍受著,被那個男人為所欲為著。
直到不久前,當她驚覺自己懷孕,跑到男人的麵前尋求幫助的時候,男人卻毫無人性地拒絕了,反而是一副看戲的口吻,讓她“自個兒該怎麼死就怎麼死”。
她當然知道他話裏的意思。她嫁的丈夫是一個傻子,她如今懷孕了,無論她的“家人”歡喜不歡喜,等到孩子出生之後,肯定會用法子去證明這個“種”是否“幹淨”,等到那時再被揭發事實,那麼,按照當地的風俗,她必然要死得悲慘,還要連累一個孩子。
沒有辦法,她隻能逃跑——
曾經,剛被拐來,她也有多次地逃跑過,但是,都以失敗告終,不僅是因為人生地不熟,更是那裏的人都很“團結”、“幫圈”。
一次次的失敗下,逐漸的,她也失卻了逃跑的心。但是現在的她是不逃也不行。好在,日子長了,“家人”對她的防範也逐漸輕減——此刻不逃更待何時。
趁著一個漆黑的夜晚,她跑了出來。
她整整不停歇地奔逃了一個晚上。好不容易,她終於跑出了村子的範圍,看到了一條公路,隻是可悲的是,這時,村裏的人——以那個禽獸的男子為頭,一群人已經追了過來。
她奮力地跑著就希望在這條路上見到哪怕一輛車一個人也是好的!隻要載著她離開這個地方她就能得救了!
然而,絕望的世界,怎麼會那麼容易就施舍它的子民真的希望。
她碰到了人也碰到了車,但是那麼多的人,卻沒有人肯幫助她,那輛冷漠的車子毫無憐憫地拋棄了她,揚長而去,哪怕她已經換了一種謊言來求救。
隻有一個男孩,一個無辜的男孩。
她永遠都不會忘記,在這個不曾讓她有過希望的世界裏,曾經有一個男孩死死地把她護在懷裏,不曾遺棄,隻因要保護她,曾經,有一個善良的男孩,為了她……犧牲了自己的生命。
更,她或許永遠都不會知道了,這纖弱卻勇敢善良的男孩,這個她不曾來得及對他說聲感謝的男孩,這個不曾聽到他對那些對他不公的人有過任何怨罵和怨懟的眼神,至死不曾對她有過怨恨的男孩,還是一個……聾啞孩子……
她死了,帶著活著的痛苦,死亡前的折磨、恐慌、疼痛與絕望,帶著她那個被毀滅的孩子與她被這個世界恨恨地碾碎的心,永遠地咽了氣。
她永遠都不會知道,為什麼,這次的逃跑卻給她找來這麼大的“懲罰”,因為,那個強暴她的惡毒的男人早已經趁著她這次逃跑的事情,用一種最惡意的說法“宣傳”給了鄉裏的人。
他說,他看到她常常勾人,他猜測著她所懷的孩子一定是個“野種”,不知是和誰苟合出來的。
他還說,他一早就看著她不厚道了,她竟然曾經多次地也想勾引他,可惜,他不曾上過當。
多麼正義淩然。他召集了村裏一些強壯的男子,“一定要把那個小娼婦就地正法”,“不能讓她把我們家還有我們村的臉都敗光了”。
然後一群人氣勢洶洶地上路去“征討”那個“敗壞”的女人,要讓她“死得很難看”,讓她“沒有臉活”。
死時,她確實再沒有了完整的臉,一張被搗爛的臉猙獰地掛在臉上,唯有她的眼睛依舊圓溜溜地睜著,還飽含著尚未幹涸的液體,閃動著猩紅的光,仿若是在述說著她依舊還帶著某種靈魂,有什麼依舊不滅。
一隻完好的眼睛,一隻已經被一根利器戳穿的但依舊看得出“圓睜”的眼睛。
她長的並不算漂亮——或許她曾是一個長得還不錯的女孩,然而,生活的摧折已經使她褪去了許多美好的東西,如今的她皮膚髒黑而粗糙,看起來更像是一個平凡無奇的年輕村婦。然而,若果你仔細看她,那雙明亮的雙眼卻是她整張臉上最吸引人的地方,像兩旺清亮的水潭,會閃著動人而清靈的光。而此刻,裏麵所飽含著的不是清澈,不是動人,是震動人心,一種震動人心撼人靈魂的,一種飽含深沉的灰色的情緒。
你能想象得到嗎?渲染著悲傷的潮水,潮水漲上湛藍又灰黑的天空,天空下藏著隱晦而不能語出的心,心底下,掩埋的是絕望。
也隻有,絕望。
那樣的圖景都定格在了她的眼睛,那一對猙獰可怖卻極具藝術靈魂的眼睛……】
紫語慢慢地握住了他的手。
“雅青,不要悲傷。”她偏側著頭,那直直地看著他的雙眼如此烏亮而清澈。還有她那烏亮的發就在她的腦後,映襯著她雪白的肌膚。
他淚流滿麵地看著她。
“我如何……才能不停止這份悲傷呢?我如何才能收回這命運賜給我的刻滿肉體與靈魂的疼痛。”
他漸漸地收緊她緊握著他的手。
“她是在我麵前慢慢死去的。我的儒弱害死了她……”
“她僅僅是個……17歲的少女。”
“還有那……尚未成型的嬰孩。”
他的淚依舊像泉湧般溢出,模糊著蒼茫的視線。
“我在繈褓的時候便被父母遺棄,我不知道自己姓什麼名什麼,父母是誰,我隻知道,從我有記憶以來,我身邊唯一的親人便是一位老者,那位把我從墳墓堆裏撿回家的一位守墓的老人。我還知道,我從小便是一個不一樣的孩子。我聽不到這個世界,也無法用語言和別人交流——我的世界是寂靜的。或許……這也便是我父母遺棄我的原因。”
“可是……我擁有著一種奇怪的能力。我在兒時無意間地發現,我竟然能夠開拓一些奇怪的空間,並且能用己力去扭轉我們正常的空間,使一些東西摧折。逐漸地,這種能力發展成為了我能在各個空間中穿梭往返。爺爺告訴我,我是神賜的孩子,有著神一般的法力,並且告訴我,不要告訴任何人。並且不能在人前施展。因為我必須隱藏自己的這份‘神奇’。當時的我並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我隻當真以為是自己與別人‘不一般’的區分,他和他的話成為了支撐我能夠勇敢而快樂地活下去的動力、一種脆弱心靈的開脫。”
“我一直很好的按照著爺爺說的話去做,不再人前使用這樣的‘本領’,不用這樣的本領去做任何的‘壞事’。可是……也就因為這樣的‘信條’,我害死了兩條生命——和自己!”
“雅青,不是‘你的儒弱’,而是……你的善良啊。雅青,你是一個善良的孩子,像無塵的星星。這個世界存在著太多的星星,卻沒有多少是稱得上‘無塵’,這個世界也有許多的星星,不閃耀,不發光,卻在隕落時才發出那麼刺人眼目的光。可恥的不是你的無能為力,可恥的是人性。或許,不能說你做得沒錯。但是,你何嚐不是人性下的犧牲品?”
“雅青,你盡力了……”
她抬起他埋在掌間的臉。
“雅青,我終於知道了,這個軌車是什麼……”
“它是怨恨下的產物,它是無數慘死的冤魂糾結而成的虛體,由痛苦和不散的怨氣供給著存活著的‘鬼車’……”
“雅青,你可知道我第一次上車的時候,所看到的場景?這輛車子,完全是灰色的,像老舊電影的畫麵,像一場無聲的電影,偶爾跳閃著或黑或紅或白的鏡頭,帶著陰森的恐怖。”
她突然停了下來,眼神中帶著一絲捉摸不定的詭色。
“你知道我看到的是什麼?——一車子滿滿的人。”
他一怔,驚愕地看著她。
“滿滿的一車子的人——哦,應該不能稱他們為‘人’了吧。我現在才知道,原來,隻有我能看得到他們……不過也對,他們既不是人也不是鬼,隻是個連靈魂都不算是的,詛咒和怨恨下的殘影。他們皆因你而困,這些虛影至今不散,這或許也就是如你的‘故事’所說的吧。這個車子並不是真正的實體,之所以存在,不過都是一種詭念的虛像。它處在的位置應該不屬於我們的時空了……”
“但是它會按著一定的運行軌跡,在異名時空間穿行,滿載著一車子的‘鬼’……”
“你……你原來都知道!?”
“不,原先並不了解,現在因你的‘故事’而明了。”
“可是!你怎麼能看得到?!”他一臉地不可置信。
“你是指那些連你都不曾看見的虛像?虛像在這裏,靈魂被困在那裏,還有著殘影在另一個這裏。”
她削蔥的指尖在虛空中指點著,點這,點那,再點那,竟然形成了立體的三角關係,仿佛還傾訴了某種複雜的空間關係。
他,依舊難以置信的神色。
“早在當年你於怒火中製造了一場特大的空間扭曲事件,那時,恐怕這個世界與你開啟的空間便有了一道無法閉合的裂痕了吧……”她又停下話來,低下頭來掐著手指仿若計算著什麼,然後開口,“恐怕,就連你自己也沒有料到這樣的一個後果吧!當年空間的開啟,造成了三維空間的一種強大混亂——如果隻是一般的空間開啟,那麼你不僅可以從兩個空間中自由的穿行,也完全有能力控製住兩個甚至是多個的僅僅是產生了一點交錯的空間。但是,當初你憤怒以及怨恨的念力使你爆發出了強大的力量,從而使得三種空間發生了彼此‘對折’的現象——這個情形便變得不再由你可以掌控!我想……其實除了那些殺害少女的人以及原本那趟車子裏那些冷漠的人是慘遭你手外,恐怕之後所枉死的人都不是你有心所為了吧!因為,衝撞在一起的三個空間早已不能複原,形成了一道可怖的裂口,而這個裂口,就是以軌車的虛影所‘標識’的!一切的凶手都該是所謂的這個車上!這輛車子的虛影之下,恐怕就是那個當初你所造成的空間裂口!而這個空間扭曲的可怕之處不在於它可以致使觸碰到它的人統統以可怕的情形慘死!更重要的是,死於它之手的靈魂將永遠被它禁錮和操縱!”
“幾個變型的空間,已經變成了一個複雜異樣的世界。它已經不再是簡單的平行和相交概念可解釋完全。幾個空間的錯亂——或許僅僅是因我們所處空間的角度不同、磁場不同,就可以導致了時間、畫麵、場景的差異;或許,我所看得見的與我不同你們的身份與力量有關;或許,這些不曾真的存在的東西因我的力量而在我的麵前顯示,是為了……暗示我!和給我警告吧……”說完,她若有所思的看著他。
“在這軌車裏麵,那些死在其下的人們,他們會每每到了他們曾經死亡的時刻再次重複著他們慘死時的場景。但是,那個空間卻與我們身處的空間不再相同——而或許這個空間便是你所能看到和掌控的吧。我們共同身處的空間下存在的便是他們‘平和’的影,而在另一個空間裏便是他們正在哭嚎著慘死的場景,或許還有其他的空間裏可以重複著他們生前的場景……時間在這個複雜的空間裏便有了不同的呈現,成了複雜的概念……”
“又亦如那個不久前死在車子上的少女。其實她上車的那一霎那便早已經死亡了吧,隻是我們的空間還能看到她的‘繼續’——她上車的那一霎那,時間對於她來說也便分裂成了不同的方塊,而這些方塊,都可以讓她身處其中……”
他的全身不自禁地抖栗起來,他再也看不清眼前這位看起來如此嬌美柔弱的女子。
“你!你……你竟然全都知道……”
“不,不是‘全都’。我知道你一直在用自己的力量與這部車子在做抗衡,使得你能在一定的範圍內與這部車子的力量相勾連,能夠操縱到它的力量。也很明白的,你當初曾有預謀的想要用這份力量來對付我,致使了其中一名女生慘死在在這部車上,並用她被禁錮的靈魂試圖攻擊我!”
“我至今也沒能明白,為什麼那個女孩能尋到這輛車子?是因為磁場相吸?因為她的罪過而致使了這個空間裂痕與她達到了最近的距離?還有,按理說你也該是受到它的範圍禁錮的,可是我卻親眼見到了你離開了這個軌車的範圍,這到底是什麼原因?這一定牽涉到另一層關係……”
“雅青,我一直不相信你有要傷害我之心,我至今仍相信那絕對不是你的真心所為,因為我也確實地感受到了你曾多次為我壓製住了那股空間扭曲的力量。否則,雖然我自己自身所隱藏的能量能夠抗衡住它的致命傷害,還有我的‘天職’身份致使我不受這三維空間的操縱,但是,若果沒有你力量的幫助,沒有你的‘承讓’,恐怕我也不能那麼輕鬆地下了這趟車吧!但是,我也隱隱地感到了,你仿佛存在著什麼目的,依舊在對我進行著什麼謀劃——”
她突然神色一凜。
“告訴我,雅青,你的背後……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