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宮 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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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些日子,便到了赫舍裏等人進宮覲選的前幾日了,宮裏早早打發太監出來,萬事一一囑咐,先到哪裏再到哪裏,頭怎麼梳,翠簪怎麼佩戴,怎麼站那裏跪的,又細細的分說了幾遍,雖說赫舍裏這一月盡悉熟記了,少不得打起精神,一遍遍再次練習。索尼夫人等人心中再有萬般心疼,也隻能巴巴看著。
這日便到了赫舍裏入宮覲選的日子了,闔府天未到四更天便起來,先是叫赫舍裏洗漱沐浴,再端來宮裏的駐香露,飲了便可使人麵膚去黑素,媚好溢香氣,索尼夫人道:身有體香最是重要。
然後再用綠豆粉、蜂蜜、玫瑰花、羊脂、白芷、川芎、馨香等原料製成的膏子,在皮膚上反複按摩。少停片刻,便調胭脂點黛石在麵上妝飾,然後裏三層外三層的穿上宮裏賜來的衣物。這時兩位教養麽麽便開始為赫舍裏梳頭,按照本朝規矩,今日梳小兩把頭,也就是梳兩個橫長髻,形似小姑娘梳的兩個抓髻,戴上鈿子十分牢固,然後在發鬢上修飾各色首飾。
一番忙亂折騰下來,時辰也到了,此刻早有小太監來宣請了,赫舍裏盛裝華服,不能跪拜,一手握住索尼夫人的手,一手握住額娘的手,哽咽難耐,半天方道:孫女去了。便上轎,跟著宮裏的太監,由索尼與喀布拉親自陪同,遠遠的去了。
一路搖搖晃晃的到了紫禁城宮城北門神武門,這時早有太監跑去回話,又有太監出來啟道:請赫舍裏氏下轎。赫舍裏便下轎,抬頭看時,天色不過才蒙蒙擦亮,此時祖父迎了上來道:芳兒,祖父隻能到這裏了,你且進去吧,一切小心伺候,便是看得造化了。
赫舍裏強作歡顏道:孫女曉得了,祖父與阿瑪放心便是。
於是隨著內監走進神武門,穿過門洞,在順貞門外停了下來,這是便看見其餘幾個覲選的姑娘已候在那裏了,奈何宮裏的規矩大,互相蹲了個福,彼此間目光便算是招呼了,然後靜悄悄的等著。
過了一炷香的時候,這時順貞門裏笑吟吟走進來太監首領李德全,對著各位姑娘打個千道:各位小主,奴才李德全,給各位小主請安了。
然後起身笑盈盈道:小主們辛苦了,這會子太皇太後皇太後估摸子才起呢,慧格格和佟佳氏敏小主晚些過來,諸位且稍安,奴才在這裏再跟小主們說下規矩。
聞此言各位覲選姑娘一起蹲福道:如此有勞公公了。
李德全忙回禮道:小主們不必多禮,如此豈不折了奴才的壽。過會子太皇太後皇太後起了進了早膳,太皇太後在小佛堂照例要念佛半個時辰,這會子奴才得去壽寧宮跟皇太後請旨,皇太後再到慈寧宮跟太皇太後請旨,太皇太後應允了,便和皇太後,皇太妃等主子們這才到坤寧宮召見各位小主。
聞言大家都知道時候還早呢,奈何皇家規矩,覲選的姑娘,隻立不跪,連坐也是不能得。隻得靜靜候著,這期間李德全又細細的再次交待了如何跪,如何退,如何受禮,如何啟事等種種儀注不一。等交待妥帖了,見一小太監氣喘籲籲的跑來打千道:李公公,主子們該擺膳了。
李德全便對赫舍裏等人道:奴才先告退了,小主們先歇著罷。說罷行了禮便匆匆的去了。
赫舍裏等人隻得靜靜的立在順貞門外侯著,赫舍裏心中明白,宮裏的慧格格和佟佳氏怕是要到主子們的早膳進了才來呢。此二位到了,必是覲選的時辰就快了,自己也深知那兩位打小宮裏長大,跟著太皇太後皇太後得,不是能比的。想到這裏,不由輕輕的歎口氣。眼光轉處,卻看見自己身邊的那位姑娘,想來若按次列站,必是輔正大臣遏必隆之女鈕祜祿氏,鑲黃旗人。
卻見她削肩細腰,長挑身材,顧盼神飛,和自己一般妝扮。見赫舍裏望向自己,便看過去,相視一笑,見赫舍裏甚是嬌怯,舉手投足自有婉轉氣質,兩人正在肚中暗自揣摩,因在宮中,卻也不便招呼。
這時卻見順貞門裏麵走進來一隊人,最前麵得是一黃色宮裝年輕女子,後麵跟著一個和赫舍裏等人一樣妝束的姑娘,後麵跟著幾個宮女,遠遠的過來了。
赫舍裏心道:這怕就是慧格格和佟佳氏了。
這時旁邊肅立的太監中忙過來一個道:給慧格格和敏小主子請安了。
那宮裝女子先一步立於赫舍裏等人麵前,一聲不吭,隻管打量,那太監便陪笑道:這幾位小主便是此次和格格一並覲選的小主了。
然後又對赫舍裏等人笑道:這是宮裏的慧格格,那位便是敏小主了。
聞言赫舍裏等人便一起福了福,佟佳氏敏兒忙也笑著回了福,然後對後麵跟著的宮女道:你們回去吧,慧姐姐和我跟這些姐妹們在一起就好了。
說罷又衝著赫舍裏等人笑道:各位姐姐好,咱們原本是一樣的人,當不要拘束的好。一句話說的眾人頓時輕鬆起來。卻聽見那宮裝女子厲聲道:即到了宮中,自當自重!說得眾人又忙垂頭噤聲。
少刻太監宣旨說,太皇太後愛惜,恐日頭正高眾人辛苦,直接宣至慈寧宮覲選。眾人忙謝恩,便跟著引導太監往慈寧宮來。
那博爾錦吉特氏慧格格因出身高貴,乃正黃旗第一人,便甩著錦帕,踩著花盆底昂頭挺胸的走在第一位。
赫舍裏緊跟其後,心中暗道:常聽人道,在先皇時太皇太後為了皇子,一並從科爾沁接來許多族中年紀相當女子,奈何先皇就是無意,最終倒是漢旗出身的妃子孝康章皇太後佟佳氏生出了當今皇上,現如今宮中滿打滿算一位太皇太後一位皇太後,六位皇太妃,竟都是科爾沁的博爾錦吉特氏,雖說有著眾人的愛護,但如此跋扈,恐不成大事。
正在心中揣摩,這時卻已經到了慈寧宮外麵了,早有太監飛跑進去傳話了,又見太皇太後身邊的蘇茉兒親自出來迎著道:今日太皇太後高興,給菩薩磕了頭便著急著要見呢。
那博爾錦吉特氏慧格格便笑道:慧兒日頭下站了半日的規矩,可是要見皇祖母了。一邊說一邊進了慈寧宮,見滿屋子烏壓壓站了一地的人,中間端坐太皇太後和皇太後二人。赫舍裏等人列隊站好,一起向太皇太後皇太後以及諸位皇太妃等人行禮問安。
太皇太後笑著跟皇太後道:媳婦阿,我看這些個姑娘都是咱們自家的孩子,打小都是瞧著長大的,所以我就破了破這規矩,再說大家一起聚聚也是好事,就不必這麼拘著了,見過後大家就隨意說說家常罷?如此這樣看著他們年輕人多熱鬧。
皇太後忙側身笑道:皇額娘考慮的甚是周全。
太皇太後笑道:既如此,李德全開始吧。
此時太監總管李德全出來,捧著戶部名冊開始念:博爾錦吉特氏慧兒,正黃旗之人,科爾沁三等公吉阿鬱錫之女。赫舍裏氏芳儀,正黃旗人,領侍衛內大臣咯布拉之女。聽太監宣,赫舍裏與慧格格便上前行禮。
此時聽見太皇太後笑道:都起來吧,芳兒竟比那日裏出挑的更是秀麗端莊了。便命赫舍裏上前到跟前,拉著赫舍理的手,對皇太後道:這便是我與你說的索尼家的大姑娘了,你瞧瞧,她年紀雖小,我看她舉止言談倒是不俗。
皇太後便笑道:總聽皇額娘口頭心頭的一時不忘得說,今日見了才知道這世上竟有這樣標致守禮之人,這索尼到真真是有福氣的。
太皇太後問道:你瑪法進來身子可好?
赫舍裏笑道:回太皇太後話,奴才的瑪法身子好些個了,自禦醫天天來請脈,每日都按著點喝“平安帖子”,這兩日也將將的能吃下一碗飯了。
太皇太後笑道:那是太醫院的人敬謹當差罷了。
便命給赫舍裏賜坐,赫舍裏忙謝恩,方才靜靜退到一邊,又有小宮女端來繡墩,赫舍裏又福了一福,方斜斜的坐了。
皇太後笑道:今日慧兒不聽話,那日從內務府領來的衣物,好說歹說的,今日終是沒穿。
太皇太後笑道:她這些年倒是長了個大人模樣,偏還是小孩子心思。對著慧格格道:還不快過來,你瞧瞧,別的到罷了,頭上這個金鑲寶石雲芝簪,定是打劫皇太後的。
慧格格靠著太皇太後的坐塌,歪著頭笑道:今日造作辦才給額娘送來的,額娘沒帶,我看著好,便戴著玩的。
太皇太後抿嘴輕笑:這個猴兒,蘇墨兒,快帶她去旁邊拾掇拾掇。蘇墨兒笑著上前,扶著慧格格下去了。
太皇太後見蘇墨兒扶著慧格格搖搖的去了,方斂去笑意,示意李德全繼續,李德全捧著冊子繼續念道:鈕祜祿氏明玉,鑲黃旗之人,輔政大臣一等公遏必隆之女。佟佳氏敏之,滿洲鑲黃旗人,領侍衛內大臣佟國維之女。聽太監宣,鈕祜祿氏明玉和佟佳氏敏之上前行禮。
太皇太後笑道:都起來吧,過來給我看看。二人緩步上前。臨太皇太後還有三步遠,便停下來又蹲身一福。
皇太後笑道:皇額娘,今早膳那道“碾轉兒”便是敏丫頭孝敬的。
太皇太後笑道:我就吃著覺得不是膳房的味道,蘇墨兒又不告訴我,原來機關在這裏。
敏之笑道:老祖宗笑話我呢,我也是和蘇姑姑學的法子,說是咱們宮裏初夏才能吃的,做了幾次都不成,今頭一次得,就趕著孝敬老祖宗和太後了。
太皇太後笑道:難怪皇太後喜歡你,竟比自己的孫侄女都親,罷了,快去皇太後那裏伺候著。
敏之笑著蹲身一福,便站到皇太後身後去了。
太皇太後又對明玉笑道:你就是額必隆家的大姑娘?長得可真俊。額必隆這個馬背上出來的,怎麼這麼好福氣有個這麼漂亮的女兒?
明玉笑道:謝太皇太後誇讚,奴才實在擔當不起。
太皇太後道:你母親可好?
明玉回道:母親一切安好,隻是家中事雜忙亂,不得閑,時常想念太皇太後和皇太後,前些日子還說,待幼弟滿6歲開蒙之日,要帶幼弟到宮中給各位主子娘娘請安呢。
太皇太後笑道:你那幼弟起名了沒有?
明玉回道:奴才阿瑪親自取的,喚作阿靈阿。
太皇太後點點頭,說道:你父親兄弟多,家中事物確實多忙碌,難為你母親能打理得如此妥帖。你當好生侍奉你母親才是。
明玉笑道:是,謹記太皇太後教導。
太皇太後笑著招招手道:好了,不要這麼拘禮,也過來坐吧。這時一邊肅立的宮女便搬椅子,明玉忙蹲身謝恩,方款款的坐了,太皇太後笑眯眯的對著赫舍裏和明玉左看右看,又細細的問些家裏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