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7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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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是一千隻飛鳥呼嘯而過,周圍一片嘈雜。然而就在下一刻,一切又歸於寧靜。五彩的陽光帶著溫暖的氣息從窗外射進來,剛才的漆黑仿佛隻是幻境。這是一間再普通不過的小木屋,室內的陳設極其簡單。
    安風哀看到剛才差點被自己的銀劍所刺到的睚眥此刻正乖乖跪在一個白袍的銀發巫術身旁。它的眼神溫順如水,如同一條被馴服的狗。而那位巫師坐在藤椅上,安風哀從他棱角分明的臉上看到了歲月滑過的痕跡。他的眼睛像是布滿迷霧般彌蒙而深邃,像一潭深不見底的湖水。
    能夠將睚眥馴服的巫師,一定不會普通。
    “沒想到你還有兩下子,差點傷了我的寵物。”巫師挑了挑眉,輕笑著說。可是采兒看到了他沒有笑意的雙眼,這感覺那樣熟悉。她又看了看安風哀。
    此刻安風哀正看著這位貌似平凡的老人,眼前竟有種恍惚而飄渺的感覺。他感覺到自己有些渙散的意識。
    難道是攝心術?
    可是這感覺卻不是冰冷的,不是他所了解的中攝心術後的感覺,而是一種陽光散過的感覺。
    “安風哀……”就在他快要失去意識的時候,采兒突然大聲地喊著他的名字。
    他頃刻間清醒過來,有些驚訝地發現那巫師平靜如湖水的眼睛裏蕩起點點漣漪。
    巫師揮了揮手,睚眥嗚咽了一聲便離開了房間。
    “你叫安風哀?”他的目光掃過安風哀銀色的長發和似曾相識的麵容,然後死死地定在了那把還未收回的銀劍上。
    “是你?”他的身體猛地顫抖起來。他站起來向安風哀走去,“是你?你來找我了?”
    安風哀想伸出銀劍擋住他,卻怎麼也抬不起手。
    一些模糊的畫麵被拚湊起來,記憶漸次複蘇。
    “雖然你父親隻是一個普通的巫師……”雪妍的話回蕩在他耳邊。
    他仿佛看到周圍一片姹紫嫣紅,然後是瞬間的風起雲湧。他看到那個男人用力握緊了黑色羽毛,手指的關節發出咯咯的響聲,然後他聽到了母親的哀傷的聲音,“你走吧。”
    采兒看著安風哀臉上聚攏了憂傷的迷霧,氤氳朦朧。倏然間,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父親。”
    他嘴裏吐出讓采兒不可置信的這兩個字,淚流滿麵。他曾以為自己是恨著父親的。是他,讓母親那樣難過,到最後被族人逐出雪域,沒有了家。可是,在看到他的刹那,他明白了那不是恨,隻是一種幽怨,多年來一直遊移在他體內。即使在天神國,他努力地想要忘掉過去隻去信仰義父時,那股幽怨也始終沒有離開。現在,他看著父親半白的長發被風吹得四處飄散,整個人好像憔悴了很多。當年翩然的姿態不在,隻剩下一個蕭疏的身影。
    或許,他也有苦衷。雖然他拋棄了母親和自己。
    “果然是你,我的孩子。”銀發巫師抱著安風哀,輕揉著他碎銀閃爍的長發,潸然淚下。
    “孩子,我找了你很久,甚至去了雪域,可是始終沒有你的消息。我曾懷疑你不在這個世上了,可是有一種感覺讓我相信,有一天你一定會出現在我麵前的。”
    他端起安風哀的臉,仔細地看著,仿佛要從裏麵讀出他這些年來的所有經曆。
    “你一直在天神國?”他的臉上浮起一陣驚訝。
    “是的,是攝政王斷嬰收留了我,還認我做義子。”
    “這不可能。師弟從沒有告訴我他收留了你。而且,斷狸也從沒有提過你。”
    “師弟?斷狸?莫非您就是小狸的師父莘氐?”在一旁的采兒一臉迷惑,她曾聽說過小狸的師父叫莘氐,是斷嬰的師兄,一位極其強大的巫師。可是,莘氐竟然是安風哀的父親,為什麼從來就沒有人在他麵前提過安風哀?
    “你是誰?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自從他接替師父的位置掌管幽秘密穀後,就一直隱居在這裏,除了收下的幾名徒弟,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存在。人們早已忘記當年名震天下的密穀巫師,隻以為這片詭異濃密的深穀裏住著某些不為人知的異獸。
    直到日頭沉沉地落下去,西方被渲得一片紫紅的天際也逐漸沉入一片幕藍時,安風哀才向莘氐講完這些年在天神國的事情,包括有關采兒的。
    莘氐低著頭,沉思著什麼。他的表情有些黯然,有些疑惑,有些難以置信。
    過了許久,他才抬起頭,揮了揮手,“你們先離開吧,會有人帶你們去住處的。”
    看著采兒和安風哀離開,莘氐走到窗前,看著無法望穿的蒼穹。月亮依舊泛著輕盈透徹的微光,好像從未變過。
    “可是卻是變了啊!”他輕歎口氣,噴薄的霧氣模糊了他棱角分明的臉。
    天上飄著雪,洋洋灑灑好似細細的鹽,頑皮地滑過他挺拔英俊的臉。
    這樣的天氣怎麼會下雪,他抱怨著掌管天氣的天神不該這樣為難他。
    他來自天神國東方最神秘也是除了神廟最讓人向往的地方——幽秘密穀。這裏有著全天神國最強大的巫師,他們精通各種咒語和幻語,所擁有的力量絕對可以抵得上千萬人的軍隊。可是,巫師自上古以來就是被人唾棄的職業。
    “天神怎麼能容許這樣的人存在於世界上?就那些鬼把戲?那是對神的褻瀆。”每當提前巫師時,人們總會這麼說。
    所以,即使幽秘密穀有再強大的實力,也隻能屈居在天神國的東方。即使人們那麼想知道這個神秘地方到底是怎麼回事,卻沒有人敢多打聽。
    它就像是漂浮在沙漠裏的海市蜃樓般虛幻,讓人想接近卻又不敢。沒有人真正了解那裏。
    這是他第一次執行師父的任務。
    師父要他去天神國的北部尋找一種草,一種存在於神話中可以救人命的草。
    他的師父束赫雖然是當時最強的巫師,卻一直忍受著病痛的折磨。從他被祖師父收留在密穀時他便患有這病。每年年末的幾天他都會全身疼痛,像是血液從血管中爆裂一樣。祖師父說這病是與生俱來的,沒有辦法治,隻能緩解。
    在祖師父的調養下他也漸漸習慣了這病,並沒有太在意。隻是近幾年來,病症仿佛越來越明顯,他漸漸知道,有一天這病可能會奪走他的命。於是,他日夜占卜,想需求解決的辦法。終於在一天夜裏,他發現了當年天神們在天神國北部種下的一種神草,可以治他的病。
    師父的病隻有莘氐和另幾個徒弟知道。而且師父隻派了他去尋找神草。
    因為他,是師父最得意的弟子。
    他緩緩向前走著。已經到達天神國北部的邊境了,再往前就是極北之地了。神草應該就在附近。
    可是要怎麼找?召喚術明顯不會對神草起作用。那麼,就隻能邊走邊看了。
    他順著山坡一路向上,舉著手杖念動咒語化開周圍的雪,捕捉著周圍的氣息。
    “你不喜歡雪麼?”一個清脆卻魅惑的聲音從上方傳來,伴著陣陣寒意。他的心顫動了一下。
    他抬起頭,看見坡頂一片雪白。
    一個女子正看著他,淺笑著,恍若謫仙。他仿佛聽到她的微笑融化了那些帶著寒意的雪,開成一朵朵純白的木槿。
    “為什麼要化掉它們呢?我還以為所有人都喜歡雪。在我的家鄉,有著終年不盡的大雪。那些飛揚飄散的像蘆花一樣的雪是我見過最美的景色。”她莞爾而笑,傾國傾城。
    他幾乎呆在那裏,任由四散的風吹亂他銀色的長發。
    眼前這個驚豔魅人的女子不帶一點人類的氣息,是天神降臨麼?
    “你是……?”過來半晌,他才開口。
    “我叫雪姬,你呢?”
    “我叫莘氐。”
    他看到她輕輕揮了揮手,四周突然湧起溫和的氣息,飄散的雪漸漸停了。
    “是你造的雪?”
    “是啊,我好久都沒有看到雪了,真的很懷念呢。聽說這裏隻有冬天才會下雪,於是我就造了一場雪。可是怕破壞了天時,不敢把雪造大。沒想到還是被你看見了。”
    “能夠造雪的…莫非你是…雪魅?”他脫口而出。那個被神遺棄於極北之地充滿著魅惑的種族,一直被人類所遺忘,沒想到竟真的出現在他麵前了。
    雪姬的眼光黯了下來,輕聲說:“我曾經是雪魅,可是現在不是了。”
    她黯然神傷的眼神扯著他心口一陣陣的疼。那雙眼睛背後,有太多的無奈和不舍。
    幽秘密穀裏最了不起的巫師莘氐就這樣遇到了從雪域逃出的雪魅領主繼承人雪姬。
    如果所有的相遇都能看到最後的結果,那麼在一切開啟的起點,你願意改變一切麼?
    還是不管有多少次輪回,你都會堅持你最初的選擇。
    隻是那時他們還不知道。
    一切都是未知,如同浩瀚宇宙中漂浮的塵埃,沒有人會知道它下一秒的去向。
    一隻無形的手在操控著一切,不論千年萬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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