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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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兒……咳咳……采兒”
“怎麼了,爹爹?”
爹爹的病又犯了。這些時,他的病犯得越來越頻繁了。
外麵一片雪白。遠處綿延千裏的鈺山也被雪完全覆蓋了。
今年的冬天漫長得好像沒有盡頭。
她現在隻希望冬天能夠快點結束。到了草長鶯飛的季節,爹爹的病就會好吧。
現在雪總算是停了。離春天不遠了。
采兒倒了杯水給爹爹,“您感覺怎麼樣?”
爹爹擺了擺枯柴般的手,並沒有喝那杯水,“沒事的,我的好孩子。”
“您都病得這麼厲害離開,我看還是去請位大夫吧。不然……”
“不用了……”他打斷了采兒,“家裏本來……本來就沒有錢了……況且……咳咳”
愈發頻繁的咳嗽聲讓采兒的心一下子揪緊起來。
“爹爹,您咳血了。”她輕輕擦拭著那一片鮮紅,一陣難過湧入鼻腔。
她並不是爹爹親生的女兒,她一直都知道。但是她對親生父母沒有什麼印象,記事起,她便是和爹爹在一起的。
是他教她說話走路,是他帶她四處玩耍,是他為了帶她避暑而一步步爬上高高的鈺山,是他為了養她而至今未娶。
她所有的記憶裏,都有爹爹的身影。她成長的每一刻,爹爹都陪在她身邊。
所以,當她看到爹爹這麼難受時,她的心裏總是一陣陣的疼。
“爹爹,您放心,家裏的錢還夠。我這就去請大夫,不能拖了。”
“咳咳……你別去了……我…我這病隻怕是治不好了。”
“您說什麼,怎麼會呢?”她一下跪倒在地上,淚流滿麵。“等您病好了,我還要帶您去愛爾斯神廟呢。您忘記了嗎?我們說好的,過了這個冬天,就一起去愛爾斯神廟朝拜的。您不是一直都想去那裏的嗎?”她努力想扯出一絲笑容,卻怎麼也笑不出。
“傻孩子,”爹爹伸出粗糙的手,撫摸著她潮濕的臉。“我不過是說說而已。每個人都有大限的一天,這些在……早在我們出生的時候……愛爾斯神就已經為我們安排了。隻是……我放心不下你啊!”
她感覺到那略帶疼痛的摩挲,像是一根根細細長長的針,一下一下地紮在她的心上。
咚咚咚。
突然響起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爹爹,我去看看。”她起身去應門。
采兒打開門,驚奇的表情瞬間在她臉上浮起。
眼前是兩列長隊,所有人都筆直而挺拔地站立著。他們手握佩劍,身上的鎧甲在直射下來的冬日寒光下,反射出一道道耀眼的金光。
“請問是越采家嗎?”耳邊飄過帶著冰的氣息的聲音。
她才注意到隊伍的前麵,站立著一個如風的男子,長發在空中四散開來,碎銀閃爍。他沒有穿鎧甲,而是穿的長袍。翻飛著的長袍被一片柔和細膩的銀光所包圍。墨黑的瞳仁清冷剔透似琉璃一般,像是隔著飛花落水,沉靜得如同清夜安靜的湖水。
采兒失神地看著眼前的男子,挺拔得如同一棵筆直向上的銀白楊,難以判斷他是人還是神。直到耳邊又響起他的聲音,伴隨冰的氣息。
“請問,這裏是越采家嗎?”他似乎沒有因她的無禮而生氣,隻是又問了一遍,帶著沒有任何情感的調子。
“是的,我就是越采。請問……”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為首的銀色身影突然跪下。
唰的一聲,然後是一片金屬撞擊的聲音。整個隊伍的人全都跟著跪了下來。
“我是天神國王宮的侍衛首領安風哀,我們是受天神國攝政王,仁慈的斷嬰大人之命,特別來接公主您回宮。”
采兒愕然地看著這一係列舉動,不知所措。
她想去扶起那些人,又想弄清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然而沒等她作出任何反應,安風哀已經站了起來。
“公主,馬車已經停在前麵了。”
她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隊伍的盡頭,一輛金色的馬車在陽光下發出炫目的光芒。隻是,馬車的前麵一片空曠,沒有一匹馬。
“可是,這是怎麼回事?你們弄錯了吧?”
“公主,請上車吧。日落之前必須趕回去。至於您要弄清楚的事,回宮以後自然就清楚了。”他揮了揮手,兩個侍衛走上前就要拉著采兒走。
“可是,我爹爹怎麼辦?他生病了,我還要照顧他。”
“這些您不必擔心,請上車吧。”
“采兒…咳咳…怎麼了?”爹爹的聲音從屋裏傳來。
“爹爹……”她已被強塞到車裏。
安風哀伸出手對馬車畫了一個十字,然後這輛無馬的馬車就以風的速度向遠方奔去,像是有無形的馬默默牽引著它。身後長長的隊伍緊緊跟在後麵,一點也沒有落後,盡管他們都是在跑。
采兒從掀開車窗的簾子,探著頭向後望去。
視線末端那個她未曾離開過的村莊正在漸漸變小,一點點逃離她的眼簾。它像是墜落的日頭,沉甸甸地消失在遠處一片氤氳的地平線上。
采兒第一次感到了無助。她隻能看著村莊遠離,卻什麼也不能做。她看了看周圍,沒有發現安風哀的身影。
難道他還留在那裏嗎?真的會有人照顧爹爹嗎?
公主?那又是這麼回事?
王宮的馬車還在覆滿雪的草原上飛奔,所過之處,帶起一陣急風。留下的是一串長長的痕跡,露出些許草皮。然而,頃刻便被飄下的雪再次覆蓋。
又開始下雪了。
馬車的速度開始變慢。
采兒向外看去,遠處的隱約可見王宮的金頂。那重重疊疊的金頂,在朦朧的夕陽下散發著柔和的金光。她突然有一種卻強烈的感覺,想要進去看看,好像那裏本來就是她的家。
沒有人把手宮門。
她看到緩緩開啟的大門時,想起了村裏的人常說,王宮裏的一切都由攝政王的咒語控製著。
馬車一直跑到一座黑色的宮殿前才停下。
和王宮其它華美絕倫的金色殿宇不一樣,這座宮殿是一種純黑的顏色,從內向外地散發出詭譎而神秘的氣息。黑色玄武岩的基座,沉穩而莊嚴。
這裏就是天神國的議政廳。
“公主,我們到了,請下車吧。”
車門被打開,一隻手伸了進來。她扶上那隻手,卻驚得差點縮了回來。那是一隻完全沒有溫度的手,冰冰涼涼像雪一樣。她還是扶著那隻手下了車,才發現原來這隻冰冷的手的主人竟然是安風哀。
“你……剛才不是沒有跟著我們嗎?”這個人到底是人是鬼啊?
“公主,我去通報一聲,您稍等。”他沒有理會她的話,徑自轉身,輕輕敲了敲身後那扇黑色的大門。
伴隨著巨大鉸鏈的隆隆聲,黑色大門被打開了。
攝政王?會是怎樣的人?
今天發生了太多讓她無法相信的事,像是徘徊而過的細風,觸手不及,卻又真真切切地存在著。
她第一次見到了傳說已久的魔法,盡管會魔法的人在天神國不在少數。
那場大火後,巫師斷嬰成為了天神國的攝政王。自古就被人們鄙視的巫師從那刻起就成為一種榮光萬丈的職業。那些曾經唾棄過巫師的人,那些曾經相信巫師是對天神不敬的子民,現在都以家裏能出一個巫師為榮。
人們說,天神早已離棄了這裏,除了愛爾斯神,他們不會再庇護我們了。
“公主,請跟我來吧。”帶著冰的氣息的聲音再次響起,讓她回過神來。
她跟著安風哀進去。
一進入大殿,就讓她有種要窒息的壓抑,像是抽空了她所有的快樂。四周都是陰森一片。雖然透過屋頂的天窗,陽光還是可以灑進來,但是已經沒有外麵那般清澈透亮了,總像是被濾去了什麼一樣,讓人不舒服。
大殿的盡頭,是一座有許多台級的高台。台上有一張高高的王座,在一片迷蒙中泛著微弱的金光。王座的後麵,是一麵雕著巨型浮雕的牆,上麵不知道刻了些什麼文字。
而在王座的左右兩側的高台腳下,最下麵那個又寬又深的台級上,分別放有兩把石椅。一把是黑色的,一把和王座一樣,是白色的。
黑色石椅上坐著一個人。他手裏握著一根銀製手杖,身穿黑袍,泛著純黑色光芒的黑袍,麵帶笑容地看著采兒。
安風哀像他那個老人行禮,然後說:“義父,我把公主帶來了。”
他就是攝政王斷嬰?
她看了看這個全身黑色的古怪老人,那種微笑讓她覺得他真的是人們口中傳說的那樣,仁慈且偉大。
他隻是點點頭,安風哀就退到一邊,被一片黑暗所隱沒。
“您…好,攝政王…大人。”她的舌頭打著結。
斷嬰沒有答話,仍舊一臉微笑。他用手杖輕輕敲了敲地,橡木的手杖接觸大理石的地麵發出沉悶的聲音。
她的身後突然出現了一把木椅。
“坐吧。”
“哦,謝謝。可是,請問,我是說,請問有什麼事嗎?”
“是的,越采小姐。哦,不,我想越采馬上就會消失了。”
消失?難道這個巫師老頭要把她殺了嗎?
“瞧你嚇的,剛才還好好的,現在臉色像紙一樣白了。”他笑著站起來,走下台級,手中突然多了一份羊皮卷。“我隻是想告訴你,你以後將不是越采了。”
她睜大眼睛看著他,滿臉疑惑。
斷嬰展開羊皮卷,念道:“經過我——天神國的巫師兼攝政王斷嬰多年的努力,終於找到了王室遺脈,索尼采。現在正式以公主的名義接索尼采回宮。”他收起羊皮卷,“這是第三百六十號攝政王令,今天剛剛頒布的。”
“可是您怎麼確定我是王室後裔呢?王室不是早就沒有後裔了嗎?”
斷嬰舉起手杖,指向采兒的左臂,然後慢慢抬起手杖。采兒的衣袖正被一點點往上褪。一陣暗紅色的光芒瞬間籠罩了整個大殿,模糊卻溫暖。
“你怎麼知道的?”采兒慌忙拉下袖子遮擋住這陣光。大殿又恢複了黑暗。
她的左手臂上有一顆暗紅色的六芒星,但是除了她和爹爹,沒有人知道。爹爹說,那一定是不祥的印記。他告訴采兒那是他撿到她時就有的,他一直認為正是因為這不祥的印記她才會被父母遺棄的。所以,他從不讓別人知道采兒手臂上的六芒星。
他相信,隻要沒有人知道,采兒就會平安無事,一切不祥就都會煙消雲散。
可是,他錯了。
暗紅色光芒的湧動,早已在命運之輪開始轉動的時刻就不可逆轉了。
這一切,都是必然。這一切,都將成為她的使命,她來到這個世界的唯一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