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白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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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半夜的月亮升了起來,將整個林子照得明暗相間,橫錯交叉的古木枝丫在微弱的光裏投下斑駁的影子,多了幾分懾人心魄的悚然。躲在暗處的梟淒厲地怪叫著,隨著仿佛幾千年都沒有被陽光照射過的陰森森的風,讓人聽得寒毛倒豎。
淩飛靠在窗下,心裏暗暗奇怪,從她進入密林熟門熟路的樣子,似已在此地住了好長時間:“一個女子孤身一人在這樣的環境下…。。就算換了自己也未必能熬得下去…。”他忍不住有點佩服她了。
忽然,茅屋裏的燈火熄了,接著是有人走到床邊休息的聲音。淩飛感覺有了些許困倦,但那股冷得要命的風還在不停地催逼自己要時刻保持清醒,而且重重的疑慮也在困擾著他。淩飛真的想弄清楚一切,可又不知該從哪裏開始下手。這幾天發生了那麼多奇奇怪怪的事情,讓他幾乎每天都在匆匆的奔走中度過。現在真的需要靜下心來,把所有碰到的前前後後都串起來,仔細想想了。
一束清冷的月華打在淩飛臉上,有點慘淡的白,而他黑色的眸子卻顯得異常明亮,潔淨如水。
從那個漫天風沙的小鎮,到若煙山的靜夜,接著是棲霞的酒樓,破敗的廢宅,最後就是這密林之中的茅屋,到處都充斥著詭異和殺機。隻是不知道幕後的那個人到底是不是衝著自己而來,如果是,為什麼不直接針對自己呢?難道就想看看我這種疲於奔命的落魄樣子?真他媽的可笑!
淩飛很想笑,可是心卻在沉沉地歎氣,他不知道自己從什麼時候開始,忽然變老了。這讓他有點害怕。
淩飛估摸著那個女子已經睡著,便試著站起身來,誰知腿因為長時間蹲著,都發麻得站不穩了。
“嗬,搞笑!”淩飛一手扶著牆,一手揉著自己的腿,暗自嘲諷。
淩飛緩緩抽出“斷香”,刀光如霜。輕聲劃去,幾乎不費任何氣力就把窗閂截斷了。接著他反手把刀收回鞘中,然後扶緊了窗子,將它們往兩邊慢慢推開,這樣才不發出一絲聲音。
躍。翻。滾。淩飛便已進入屋子,如貓一般蜷伏在地。
借著黯淡的月色,淩飛將目光鎖在香案正中的一個鐵盒子上。他剛才親眼看到紫衣女子把玉石收在這個鐵盒子裏麵。當然淩飛並不是想當竊賊,他也不是那樣的人。他隻是想細細看一下,那塊玉石到底有什麼奇特之處。至於傳說中的“紫暝”之玉,他雖有懷疑,但終究不曾見過,也就不能妄加斷論。
淩飛伏在地上,聽了聽周圍的動靜,確定那女子還沒有醒來,就將身子朝目標物移近。在伸手去拿鐵盒子之前,他還是仔細檢察一番旁邊是否裝有機關暗器。盡管是如此簡陋至極的茅屋,他也不敢大意。
手終於碰到了鐵盒,淩飛警覺地環視一下四周的黑色,然後將手指慢慢收攏,盒子已拽在手中。淩飛正欲用刀劈開鐵盒上的銅鎖,卻突然感覺不對。照剛才看到的那塊玉石來說,不應該這麼輕才對,這…。他看著自己一個手上的那個鐵盒,往“斷香”落去的另一個手卻停在了半空。再細聽一下,周圍還是毫無動靜,看來那個女子睡得很沉。
淩飛抱著鐵盒,掠出了窗子,他打算去稍遠一點的地方再將它打開,那樣會較在茅屋裏更有安全感。但是當他走出一段路之後,他忽然想起自己忘記掩上窗子了,這晚上的冷風可是很容易就把人凍醒的。然而回去已是不及。
“當下也管不了那麼多,再者等下還要回去還的,算了,讓它去吧,看天意了…。。”淩飛一邊在心裏嘀咕著,一邊將鐵盒放到一處相對較為開闊的空地上。這裏的樹陰沒有其他地方濃密,月光猶如水瀉一般,將近處的景物籠上一層流動的色彩。淩飛故意挑了這個地方,其他人想在離自己較近的地方藏身很不易,攻擊亦是難事。
他抽出“斷香”,手指輕輕撫了撫刀鋒,然後在距離鐵盒兩尺的地方蹲下身,開始用刀尖挑那把銅鎖。
隨著什麼東西脫落的聲音,鐵盒的蓋子彈了起來,一道刺眼的光華一下噴湧而出,漫天散落,幾於太陽之光媲美。月亮也仿佛因羞澀般,刹那斂了起來。淩飛慌忙退開幾步,卻看到了一件讓他瞠目結舌的事情:月光不再像平時那樣散射,而從四周慢慢凝集,彙成一整束,自蒼穹高高垂下,仿似銀河忽然漲溢,從天際奔流了下來,在這光束的另一端,竟然是——那塊紫玉。
月光在逐漸暗下去,而玉石的光華卻慢慢膨脹了,為整個天地點亮了一盞紫燈。光帶連接著兩端,將能量從月亮傳到玉石上,這根本就是讓人難以置信的事,但它卻發生了,還發生在自己眼前。淩飛驚愕地睜著嘴,而他的眼睛已經承受不了那灼目難視的光芒,但盡管閉上了也還是被射得隱隱作痛,隻好用袖子遮住雙眼,再次向後退去。他現在不擔心它會被人拿走,因為他相信在這種情況下,誰都難以靠近那塊玉石的。
但是他這次卻想錯了,因為當他剛離開幾步後,就有一個身影如鵬鳥般撲向了玉石,同時那個身影又灑出一陣寒光,晶瑩如水中泛著點點紫色。
玉石的光華暗了下去,月亮又恢複到它原來的樣子。
等到紫光完全斂去,淩飛借著月色,才發現那個身影正是現在那塊玉石的主人——身襲紫衫的女子。
淩飛頓時滿臉尷尬,心道:“這下好了,事情還沒弄清楚,卻要被人當成賊了…”
月色下,淩飛看不清那紫衣女子的表情,卻可以感覺到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咄咄逼人的寒意。
“說!”紫衣女子一開口就盛氣淩人,“你偷這塊紫玉做什麼?是誰派你來的?”
“果然…。”淩飛暗中苦笑,表情淒慘。這個樣子,根本就是解釋不清了,他也懶得解釋,索性站在那裏一言不發。
紫衣女子等了好久,隻見他一動不動地站著不語,有點不耐煩了,開始逼近。
淩飛為了避開正麵衝突,隻得退,一退再退。
紫衣女子以為淩飛想逃,衝將上來,封住了他的退路。這時淩飛看到她手上多了一副雙鉞,第一感覺就是——怪!很奇怪的女子,一人蝸居深山密林,用的兵刃竟是千年之前流行的,而且一般隻有男子才用的雙鉞。
淩飛細細打量著,隻見鉞身上有一條蛇一樣的寒光在緩緩流淌,在月下顯得清冽而異樣。從薄薄的鉞背和淋漓的鋒芒上來看,也是一件不可多得的至寶。
“不會又是靈月的吧?”淩飛在心裏無奈地笑笑,靈月之中到底有多少神兵寶物,他也隻知道一二,並不十分清楚,要不然也不會讓“斷香”在自己手上埋沒了那麼多年。然而對於眼前的女子,淩飛真的感覺越來越好奇了。他知道好奇心有時候會害了自己,但他還是很想知道。
淩飛看著紫衣女子將欲動手的樣子,忙道:“難道姑娘忘了昨天您在那座廢宅盯了我好久呢,最後還把我引到這裏來了,應該先由在下問問姑娘才對吧?嗬嗬~~~”他強作鎮定地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幸好夜色濃重才沒讓人發現。
這下輪到紫衣女子無語了,其實她在進入密林的時候就以為自己已經把這個男人甩掉了的,不知道怎麼會出現在這裏。過了一會兒,她才冷冷反問道:“是我把你引到這裏的嗎?如果真是那樣,我倒是要懷疑你是不是專門搞追蹤的密探了。”
淩飛看看她似乎有些不服氣,笑道:“你說得沒錯,我還真沒那個本事,昨天我是把你跟丟了,所以才會在林子外麵轉了好久都沒敢進來,隻不過…。。”
“隻不過什麼…。。”紫衣女子急聲問道,心裏倒也暗暗佩服他的氣度,竟然能把自己丟人的事情說得這樣輕描淡寫,毫不動容。
“我想你剛才是看到了這裏的紫光才趕過來的吧?”淩飛淡淡問道。
紫衣女子點點頭,淩飛繼續道:“既然你是被它的光引來的,那怎麼就不能想到它的光同樣也可以把我引進這個密林來呢?”
“哦…。”紫衣女子似是恍然大悟,“昨天我拿它祭…。”
她話說到一半,突然打住,用眼角瞟了瞟淩飛。
“祭什麼?說啊,怎麼不說了?”淩飛問,但接著又道,“還是我來幫你回答吧…。”
“你都知道什麼?!”紫衣女子厲聲道,手上的雙鉞也微微顫抖著。
“不要動氣啊,我還沒說什麼呢?”淩飛不禁動容,故意道,“你不是想要殺人滅口吧?”
紫衣女子確是有這種想法,但在不知道對方武功深淺的情況下,她還不敢貿然動手。
“如果我猜得不錯,你應該是月顏笑的女兒吧?”淩飛試探著問道,他還沒多少把握。
“月顏笑?月顏笑是誰,我怎麼不知道?”紫衣女子看去像是聽到了什麼可笑的事情一樣,譏誚道。
但這樣的反應,再加上她手上的玉石那不可思議的力量,淩飛對自己的猜想更是確定了幾分:“不要再掩飾了,你昨天跪在香案前說的那些話,我都聽見了,還有你的容貌…幾乎和她長得一模一樣。”他當然沒有完全聽見,隻是為了套她,誘她自己說出真相,省得自己再冥思苦想。
“哼!”紫衣女子冷哼一聲,道,“不管你聽到什麼,也不管我長得像誰,反正我不是什麼月顏笑的女兒,也不知道她是誰!”
淩飛見這樣行不通,想了想,道:“那還有一樣東西能證明我說的沒錯!”說著,他把目光投向了紫衣女子腰間——玉石又已被裝入鐵盒之中,正掛在她的腰上。他指指鐵盒,道:“‘紫暝’之玉,我總算見識了!”有這種駭人威力的除了“紫暝”還能有什麼,淩飛大膽地肯定了一下自己的猜想。
“哈哈,你這個人還真是好笑,老是說些讓人聽不懂的話,什麼月顏笑,什麼‘紫暝’,我都連聽都沒聽說過,這也隻是塊普通的玉石而已。”
“不管你承不承認,我敢確定——你就是!”淩飛話落如石板釘釘,根本不容紫衣女子再辯。而紫衣女子見他如此斬釘截鐵的口吻,也不想再多說什麼,淡然道:“就當我是吧。。你是怎麼猜到的?”
“我已經說過了啊,從你昨天在香案前說的那些話,從你的容貌,從你手中的‘紫暝’…”淩飛見自己猜對了,不禁感到興奮,語氣也輕鬆了好多。沒想到紫衣女子拎了拎手上的雙鉞,補充道:“還有它吧?”這下淩飛又吃驚不少,他雖然有懷疑過,但也想不出這副怪模怪樣的東西真的會是靈月傳說之一。
“‘白靈’,嗬,除了殺人快了點,都不知道還有什麼用?”紫衣女子看著雙鉞笑道,“我忍不住又想看看…。。”說完,她把臉轉向淩飛,笑也開始變得可怖起來:“你知道了那麼多,會壞了我的大事,我不能讓你活下去!”
“我想這個不是原因吧?”淩飛心裏一涼,卻依然麵不改色,“我是知道了不少,但雲霄呢?他應該不知道什麼吧,你還不是一樣把他殺了!”
“雲霄?就是那個死在廢宅的男人?原來他真的是雲霄啊…。。”紫衣女子若有所思。
“是,他是雲霄,但你不會不知道他誰就那樣把他殺了吧?”淩飛感到有點奇怪,但卻有不知道怪在哪裏。
“我一開始也懷疑,那樣一個落魄的男人怎麼會是靈月的雲霄呢?嗬嗬~~~~但現在從你口裏說出來,我也就敢肯定了。至於殺他…我還沒那個閑工夫呢?老實說,我隻是對你手上的刀感點興趣,一直跟著你,所以你才會在那座宅子裏碰到我。不過。。。。好奇心真的害人不淺啊。。”紫衣女子不屑地笑道,不可一世的雲霄公子落到那種地步確實該譏笑一番的,然後就盯著淩飛,“你難道沒想過會是月雲裳幹的嗎?被她的妖豔迷惑了吧?”
“嗬,她確實長得不錯,隻不過是個老女人了。”淩飛笑道,故意讓自己的目光在紫衣女子身上遊離,“我開始也懷疑她,隻不過她不應該用這個東西的。”說著,淩飛從衣袖中掏出那片絹帕翻開來,拿起一枚他在廢宅撿到的銀針。
“我竟然沒發現這個,”紫衣女子有點惋惜,“月雲裳的指甲本已經上了毒,是不可能用這種東西,但她若是想掩人耳目呢?你想過沒有。”
“還有…。”來不及淩飛回答,紫衣女子又道,“忘了告訴你,我也不用這個殺人的,我隻用它——‘白靈’,從我娘在靈月慘死的那天起,我就說過,我要用它和‘紫暝’毀了靈月。”
淩飛看看紫衣女子的口氣,不像是在說謊,心裏不由地又有些紊亂了。本來以為已經找到了凶手,看樣子事情不是想象的那點難度啊。
“我也不跟你廢話了,動手吧,看看是你的‘斷香’厲害,還是我的‘白靈’更強!”紫衣女子不容淩飛開口,手中的雙鉞已帶著呼呼的風聲,橫掃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