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瀟笑他爸提著兩大包東西站在門口，臉上是顯而易見的疲憊，眼神看起來平靜如常。
    陸瀟笑知道他爸向來淡定從容，但如果剛剛他看見了查小肆那驚天一吻，至少也該清清嗓子，虛偽的輕咳兩聲，或者把那雙看起來有點幹巴巴的眼睛稍稍瞪圓。
    如果他此刻心煩意亂情緒複雜，大發雷霆或責罵質問，種種不堪設想的後果都是有可能的。
    可那些讓人擔心的一切竟然都沒發生。
    陸瀟笑盯著他爸看了幾秒，覺得他應該是什麼都沒看到才對。稍稍踏實一些，他勉強咽了一口口水，潤了潤幹燥的喉嚨。
    查小肆每次看見陸瀟笑他爸，總是有說不出的別扭，或多或少而已。但今天他主動迎過去，接下他手裏的東西。麵對麵的時候，他下意識的舔了舔嘴。
    查小肆心虛了。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已經認定這個人是自己的，卻還是莫名緊張起來。
    查小肆有些不爽。不爽自己那一時的“慫”。
    “爸，你吃飯了沒？”陸瀟笑心有餘悸，看他爸的時候眼神閃爍，說話也有些輕微的顫音。無處安放的手時不時摳摳眉毛或者撓撓頭發。不自然的不能更明顯。
    “你怎麼了？”陸瀟笑他爸問話陸瀟笑，眼睛卻情不自禁的看向查小肆。
    “他剛換完藥，有點兒疼。”查小肆慫過那一下之後，迅速提起精神。
    陸瀟笑聽完查小肆的回答，不由的眼睛大了一下。不過查小肆也不算說大話。剛才換藥是真的疼，如果不是那個猝不及防的吻和隨後的驚悚，估計現在還疼呢。
    “我來晚了。”他爸眼裏有一點點自責。這對於陸瀟笑來說，是和璧隋珠，他視若珍寶。
    “昨晚沒休息好吧。”陸瀟笑看著他爸的眼裏紅紅的血絲有些難過。
    “沒事。不過我今晚出門，要過幾天才能回來。我帶了些換洗衣服給你。如果你出院了我還沒回來，你……先住朋友家吧。等我回來之後再過去接你。”
    陸瀟笑他爸邊說邊看向查小肆。查小肆冷的像塊冰一樣看了他一眼。
    他雖然不喜歡陸瀟笑和他生活在一起。也不喜歡他對陸瀟笑若有似無的關心。但他更討厭他們沒有底線的傷害陸瀟笑。
    那種總是想拒他於家門之外的話，是陸瀟笑難於防備的暗器。而他們卻一而再再而三的衝擊那塊陳年舊傷。
    查小肆轉過臉不看他們，氣氛一下子凝結起來。
    “沒事的，爸，我這一時也不能出院。再說，有他呢。”陸瀟笑抬頭看查小肆那一眼的時候，眼裏有溫柔閃爍的暖光，這讓查小肆瞬間卸掉一半的脾氣。
    “有我呢。他有家可以回。”查小肆說完，拿著陸瀟笑的杯子去洗手間刷杯子，留下陸瀟笑和他爸在尷尬的安靜裏。陸瀟笑無奈的衝他爸笑笑。
    “放心吧，我沒事。”
    “我放心。”
    陸瀟笑看著他爸對他點頭時有些吃驚。他沒想到他爸一點兒都沒怪查小肆的脾氣，還表示出了明顯的信任。
    這對“冤家”終究還是有人先服了軟。但他無論如何都想不到，先退一步的人，竟然是那個他認為這世界上最“冷血”的人。
    查小肆刷完杯子回來，給陸瀟笑倒了一杯溫水。他猶豫了一下，用保溫杯蓋子給他爸也倒了一杯。陸瀟笑他爸接過那杯水，一飲而盡。
    坐了一會兒，他爸就走了。走之前，他一直看著查小肆。查小肆知道他應該是有話和自己說。陸瀟笑拍了拍他的腰，他點點頭，把他爸送出門。
    走廊裏，查小肆第一次聽見陸瀟笑他爸叫自己的名字，他終於認識了自己。像當時他知道藍樺一樣，知道了自己。
    他其實是開心的。即便這算不上認可，算不上同意。
    “辛苦你好好照顧他。他應該也更希望你在這陪他。”查小肆轉頭看著眼前這個高過他一點點的男人，他似乎從那雙眼睛裏看到了一點點弱勢。
    “我應該的。”查小肆思忖了一番，還是把這句話說了出來。
    陸瀟笑他爸淡淡的笑了一下，那笑容裏竟然有陸瀟笑的影子。
    “等我回來請你們吃飯。”
    “行。”查小肆答的幹脆利落，眼睛裏的寒冷慢慢褪去。
    “回去陪他吧。再見。”
    “嗯。再見……叔……叔。”查小肆低著頭說完，沒再抬頭看陸瀟笑他爸。但直到電梯門關上，他才轉身回病房。
    “我爸說什麼了？”陸瀟笑緊張的問查小肆，大眼睛撲閃撲閃。
    “你說，我該叫他什麼啊？”查小肆看起來一臉詭異，似笑非笑。
    “你剛剛叫什麼了？！”陸瀟笑懵懵的，剛剛感覺到疼的傷口又不疼了。
    “你猜。”查小肆把手搭在陸瀟笑的肩膀上，輕輕的揉捏。
    陸瀟笑長長的歎了一聲，可心裏卻不知為何的突然被抹了一把甜絲絲的糖。
    從未有過的，回味完整的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