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波在講台上慷慨激昂的時候，陳秋實無聊的看了一眼手機。APP圖標上紅紅的“1”很是惹眼。
    他收到了一條好友申請。留言內容是“查小肆的照片”。
    陳秋實垂著眼想了想，嘴角冷冷的動了動。他接受了。
    他怎麼可能不接受呢？昨晚他媽看著他那種心灰意冷的眼神，於他猶如一場夢魘。
    他想要催醒自己，就必需要先束縛住始作俑者。
    點開對話框，他瞄了一眼對方的名字，“韋誌傑”。
    他知道這個人，七班的。個子不算高，白白瘦瘦看起來弱如扶病。不像查小肆那般精力旺盛的好似一棵沙漠裏獨孤求敗的仙人掌。那股勁頭他見了就焦躁。
    陳秋實點開圖片，原圖看起來依舊不是很清晰。但可以看出來，正麵的人是查小肆。一個穿著校服的女生低著頭靠在查小肆的懷裏。
    斐德一向是傳統的。學生不允許戴首飾，不可以染發化妝，周一至周五在校內不能穿除校服之外的服裝等等等等。
    在關校長沒來學校就任之前，學校甚至不允許女生留過耳長發。
    雖然斐德一直沒有明文禁止談戀愛，但在校園裏如此親密，學校是一定會出手的。至少，七班的文明班級將又一次在查小肆的手裏化為泡影。
    陳秋實存下照片，不動聲色的歡呼雀躍。他的臉上終於掃去了這麼久以來的黯然。麵含笑意的陳秋實真的不比查小肆和陸瀟笑差。
    光潔的皮膚，精致的杏眼，挺拔的鼻子，也是一等一的如玉公子。
    隻是那眼神裏深邃入骨的怨氣，隨著那定睛一看，便好似跟著一股灰黑色的陰霾從身體裏一起漾出，隨後在他好看的臉上蕩然開來，讓人看了不免一個激靈。
    他沒有回複韋誌傑。他把照片用喵喵機打印了兩份，下午去他爸辦公室的時候，一份塞進校長辦公室，一份放在教務處門口。
    他相信很快便可以見到查小肆走去行政樓的背影。
    這一次，杜玫也救不了他。
    雖然他不明白查小肆為什麼會懷裏抱著個女生，但照片上確實沒有陸瀟笑。
    那如果陸瀟笑見到這張照片呢？
    陳秋實想到這個，不免有些興奮。
    果然，下午的活動時間，查小肆把校服穿戴整齊的出門了。
    查小肆先到了杜玫的辦公室門口，杜玫已經早早在那裏等他。
    “老師，這不是這樣的！”查小肆接過那張照片，雖然又黑又糊，但一看就知道照片上的那個人是他自己。那時候魚珊在哭，陸瀟笑站在距離他不到一米的地方。
    但那張照片看起來，和當時的情景仿佛完全不同。
    “是什麼樣的？”杜玫嚴肅的看著查小肆，等著查小肆的回答。
    “魚珊哭了，我剛好路過，我隻是安慰她。我隻是拍拍她，不是這樣的。”
    “誰能證明？”杜玫依舊皺著眉，她看著查小肆，眼裏盡是焦急。
    她信查小肆，她也信魚珊。但她不知道要如何讓學校相信自己。
    “陸瀟笑。他也在。”查小肆說出來“陸瀟笑”這三個字的時候，杜玫抬眼看他的表情若有所思，欲言又止。
    “等下和主任說的時候，實話實說就可以。你和陸瀟笑……”
    “是朋友。”查小肆還沒等杜玫說完就匆匆答了。因為他看到杜玫的眼神時緊張了。
    如果說在昨晚之前，他還可以坦誠的和所有人說陸瀟笑，但從昨夜那個吻開始，他已經不能了。
    他已經明確的知道，他們不是嚴格意義上的朋友。
    但這個連查小伍都還沒有明確知道的關係，他必需要先保護起來。
    “查小肆，你們現在所有人更重要的事是高考。”杜玫說話的聲音不大。但語氣卻很像關校長。聽的查小肆不由的舔了舔嘴唇。
    “我明白，老師。”
    “去吧，主任在辦公室等你呢。說話的時候別著急。”杜玫終於對查小肆笑了。查小肆點點頭，對著杜玫眨了眨眼，恢複了查小肆原有的樣子。
    查小肆轉過身，大力的吸起自己的嘴巴，之後又使勁兒鼓了鼓兩腮。
    他想不到是誰，也不知道那個拍照片的人到底想幹什麼。如果是陳秋實，估計等不到他去主任辦公室，陳副校長的懲戒內容已經直接下發給杜玫了。
    但還好，這個拍照片的人應該還不確定或者不知道他和陸瀟笑的關係。
    這個目前一等一的秘密。
    查小肆拉了拉校服上衣，輕輕敲響了教務處的門。
    “進來。”這兩個字講的溫和而清亮，不是金主任。
    “關校長？”查小肆含著胸低著頭推門進去的時候，關校長正坐在教務處的沙發上。
    她穿著一身米白色的套裝，及肩的頭發在發尾燙了兩個中卷，低馬尾上束著簡單的木質發卡，看上去古樸卻漂亮。
    “來，坐。”關校長語氣和藹，查小肆不禁抬眼瞄了一眼站在窗台邊，雙手叉在胸前的金主任，瞄的抬頭紋都快出來了。
    “校長，主任。”查小肆小心關好辦公室的門走過去，但是他沒坐。
    “先坐。你這麼高站在那，還想我仰著臉和你聊天呀？”關校長依舊溫和，招招手示意查小肆坐下。
    “謝謝關校長。”查小肆難得做一次乖學生。坐下的時候顯得學生氣十足。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每當麵對關校長他就會不知不覺乖巧起來。
    “那張照片，有什麼可以說的嗎？”關校長看起來像一個詢問他心事的長輩，並沒有質問的口吻，這讓查小肆輕鬆了一些。
    這照片對於他倒是也沒什麼，但是如果一旦處理失敗，魚珊就被他害慘了。
    “校長，我們班魚珊家裏出了一些事，我隻是安慰她。其它什麼都沒有。”
    關校長看著查小肆清澈如水，瀲灩出一汪清泉的眼睛，輕輕點點頭。
    “關心同學是好事，但我們可以有很多種方式。”
    “校長，這個真的是角度問題。我們沒有。”查小肆的眼睛一直看著關校長，沒有一絲一毫的閃爍。
    “我相信你。厲害的人都會知道怎麼樣去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關校長的語氣和眼神都不嚴厲，卻說的查小肆心裏一股股震顫。
    “謝謝校長，謝謝主任。”
    “我可沒那麼信你說的。要不是關校長和你們杜老師，嚴肅批評警告你是免不了的。”金主任依舊叉著胳膊，表情嚴肅到查小肆覺得這辦公室的冷氣有些涼了。
    “去活動吧。好好準備期中考試。”
    查小肆和校長使勁兒點點頭，走到門口時回頭深深鞠了一躬。
    關門的瞬間，他聽見金主任一聲深深歎息。
    忽然，查小肆又敲開辦公室的門，探進去一顆頭，臉雖說精致好看，但造型還是顯得詭異又恐怖。
    “校長，我們學校是不是不可以談戀愛？”
    金主任聽到這個問題，瞳孔瞬間被點燃，看查小肆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滿街亂竄的瘋婆子。她驚恐的轉眼看了看關校長。原本叉在胸前的兩隻手，直接叉在腰上。
    不過“斐德第一把交椅”果然名不虛傳，關校長聽了這個有些壯烈的問題依舊是鎮定自若。
    “沒說不可以，但你長大一些再談我覺得更好。”
    “謝謝校長。”查小肆笑的露出幾顆潔白的牙齒，他眯著眼和校長揮揮手，從那張紅潤潤的嘴裏跳出四個字，“校長拜拜。”
    “老關，你瘋了？！”查小肆第二次關上門後，聽到金主任爆發出抑製不住的崩潰。
    “我沒瘋，我覺得他有點兒瘋。”
    關校長站起身走到窗口，不出一分鍾，她看見查小肆走出行政樓，在回廊裏蹦蹦躂躂的背影，淡淡的笑了。